换个方式叩问灵魂

    66年前，丰子恺先生曾在杭州参加过两次画展，唯独他的画，每次都被盗走一张。先生将窃画者奉为知己，感谢其对自己画的偏爱，愿为其题款奉赠，决不扭送警察，其风流气度一时传为佳话。

    66年后，丰子恺上海旧居内，民国时期《护生画集》不翼而飞，丰老后人同样选择了一种特别的方式——以一纸“灵魂讣告”置于陈列柜，希望触动这位“一时犯昏的爱画者”。

“喜欢我画的人都是好人”

    丰子恺旧居坐落于上海黄浦区陕西南路39弄93号，丰老的一句“日月楼中日月长”说的就是这里。从1954年直至去世，丰老一直居住于此。2010年，在丰老后人的努力下，旧居以民营博物馆的形式免费对外开放。今年6月失窃的《护生画集》就位于其旧居“日月楼”三楼的玻璃展示柜中。

    “日月楼”三层楼的格局源于丰老对人生境界的看法：“我以为人的生活，可以分为三层：一是物质生活；二是精神生活；三是灵魂生活。物质生活就是衣食，精神生活就是学术文艺，灵魂生活就是宗教。人生就是这样的一个三层楼。”如今，位于灵魂之楼的东西被拿走了，以“灵魂讣告”祭奠便也自然。

    对于画集被窃，丰老后人的态度淡然：“丰先生是一个很随意的人，而且这也不是很大的事。《护生画集》后面本就标注了‘欢迎翻印’，在三四十年代大家喜欢的就可以去印，本身就是公益性质的。只是这次失窃的是民国版本，比较有研究价值。”

    丰子恺先生曾这样说过：“喜欢我画的人都是好人。”丰老的后人也愿意相信，这位“犯昏者”是“实在喜欢就拿去了”。

“希望每个人心里有一个探头”

    但此事一经微博公布便迅速发酵。有网友质疑：“为什么不加强监控和安保呢？装上摄像探头不会好些吗？”也有爱心企业主动提出，要帮旧居安装监控设施。

    对于这些看法建议，丰老外孙宋雪君笑着对记者说：“来这儿的都是喜欢丰先生人品、艺术的人，连外国的爱好者也会来。我们有时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这里是丰迷的家。这时候我们不喜欢旁边有一个探头对着你。”同为丰老外孙的杨子耘也感慨：“好人其实是很多很多的，有些叫不出名字的好心人丢下钱就跑，追也追不上。”

    旧居平时一直由丰子恺先生的后人轮流打理，每天馆内只有一到两个工作人员。这次失窃事件发生后，相关部门也参与其中给予帮助，或许有一天旧馆将不得不安装上监控探头。

    “与其装上一个个探头，我们更希望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探头。”宋雪君说。

一种态度和希望

    寄望用一颗宽容坦诚之心软化盗窃者的灵魂，有人不屑，有人窃笑：这样的“软手段”岂不是异想天开？

    “现今社会上人的底线频频被突破，我们不希望将窃画这件事的负面影响扩大，而是希望将负面转化成正面。我们贴‘灵魂讣告’不只是给偷画者看到，也希望让更多参观的人看到。”宋雪君说。

    这一纸“灵魂讣告”也的确激起了更多的思考：比起劈头盖脸的指责谩骂，抑或是长篇说教，乃至法律制裁，有没有一种更能直击心灵的方式？

    宋雪君说，我们宁愿相信偷盗者只是一时犯昏，也相信丰子恺老先生说过的那句“喜欢我画的人都是好人”。即便不能触动这位一时犯昏者，也会有更多的人从这纸“灵魂讣告”中获得感动和启发。在宋雪君看来，无论如何，这纸“灵魂讣告”代表的是一种态度和希望：或许什么也改变不了，或许有那么一天，《护生画集》会在悄无声息中物归原主。（本报通讯员 陈心怡 本报记者 曹继军 颜维琦）

延伸阅读

丰子恺旧居内的“灵魂讣告”

    我们十分遗憾地告诉大家：原本陈列在此柜内的护生画集初集的早版本之一，护生画续集、护生画三集之初版本等三册，是解读与研究弘一大师、丰子恺创导的旷世巨著《护生画集》的重要文物，于六月初的某一个开放日不翼而飞。

    正如本室的前言中说，大凡来旧居参观者，登上三楼护生画集史料室，系为了探求人生的究竟，灵魂的来源，宇宙的根本，满足“人生欲”的。

    所以，我们寄希望用以下这一段文字来感动一时犯昏者：

    “有一次宿舍里学生失了财物，大家猜测是某一个学生偷的，检查起来，却没有得到证据。我身为舍监，深觉惭愧苦闷，向他（李叔同）求教；他所指示我的方法，说也怕人，教我自杀！他说：‘你肯自杀吗？你若出一张布告，说作贼者速来自首，如三日内无自首者，足见舍监诚信未孚，誓一死以殉教育，果能这样，一定可以感动人，一定会有人来自首。——这话须说得诚实，三日后如没有人自首，真非自杀不可。否则便无效力。’这话在一般人看来是过分之辞，他说来的时候，却是真心的流露；并无虚伪之意。我自惭不能照行，向他笑谢，他当然也不责备我……”（见夏丏尊所写《弘一法师之出家》一文）

    二零一三年六月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