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人，你们得顶住

    希腊历史悠久，出哲学家，出船王；希腊岛屿众多风光优美，蓝窗白墙特征明显；据说希腊男人对老婆好，是世界上最合适做丈夫、做伴侣的男人。

    在2009年底希腊政府宣布爆发主权债务危机以前，希腊给我们的印象好像就是这些。

    自欧债危机以来，从全世界各种文字的媒体报道中，世人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希腊：

    ——希腊人善于偷税漏税，政府还听之任之甚至变相鼓励。因为人人如此法不责众最终对抽象的“政府”虽然没好处，导致政府税负收入过低、财政赤字日益加大债台高筑，但对具体的“政府工作人员”却未必有坏处——他们自己也可以浑水摸鱼甚至借机揩油。

    ——希腊政府机构庞大待遇优厚。譬如，希腊的公交系统没有私有化、仍是国家所有，所以公交车司机相当于国家公务人员。他们一天工作8小时、平均一个月挣2000欧元。这还不算国家给予的其他福利。而雅典的出租车司机起早贪黑一天工作12小时以上，平均一个月还挣不到1300欧元。2000欧元什么概念？在远比希腊发达、物价水平远远高于希腊的比利时，一个著名商学院的研究生经过至少5年苦读、过五关斩六将、淘汰了80%的同学，最终熬到毕业，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如果能挣到2000欧元，已属极其幸运。

    那么，如何成为拿“希腊铁饭碗”的队伍中的一员？考试？学历？雅典的一个出租车司机说，都不是，得有“关系”！

    ——希腊还是发放养老金最慷慨的国家。作为欧盟国家中人口老龄化最严重的国家之一，希腊人领取的养老金甚至高于他们退休时的工资。对一个有40年工龄、领取平均工资的职工来说，养老金是退休时工资的105%。

    ……

    但是，上述那些报道是否属实暂且不论，在与希腊和希腊人的亲身接触中，你又会发现，希腊其实是个挺“有人味儿”的国家——有人情味儿。希腊人都很简单、直爽、通达、易于交往、不认死理儿；虽然说话嗓门儿大，但不会让你觉得吵闹甚至受威胁；说话办事有时不太严谨，但那股认真劲儿不会让你觉得被忽悠被糊弄。

    譬如，希腊人喜欢政治，喜欢谈论、争论国际、国内政治，远到中日钓鱼岛争端、近到下周大罢工的具体诉求和参加人数。为这些话题可以脸红脖子粗地争论上几个小时。据说，看到两个希腊男人在谈话，谈话的内容，如果不是足球，那一定就是政治！如果没有这两个足以令人激情澎湃、九转回肠的争论主题，希腊人自古以来的哲学思辨传统怎么继承下来？

    譬如，希腊人爱思考。街头巷尾，面前一杯咖啡或一杯ouzo茴香酒的“思考者”似乎比别的地方多。或者就是靠着墙根儿晒太阳，面前虽然什么也没有，脑中却在翻江倒海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的人也是比比皆是。这从他们紧锁的眉头和深邃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来。

    譬如，希腊的神也不是像其他文明中的一些神那样遥不可及，而是有血有肉、有致命的缺点也有改不掉的恶习，不是完美无缺的“高、大、全”。有一个朋友说，你看希腊古雕塑中的男神的形象，不会让你在神面前自惭形秽。

    譬如，虽然偶尔也碰上想多“黑”钱、绕路的出租车司机；虽然你就一个“宪法广场上士兵换岗时间”的简单问题问不同的人——附近值班的警察、咖啡馆伙计等，却得到了完全不同的答案；虽然在街上问路，热心的希腊人跟你说“就在前面！最多5分钟就能走到！”结果你气喘吁吁走了20分钟还没走到；虽然“室内禁止吸烟”“开车让右先行”“车辆避让行人”“骑摩托要带安全头盔”等等这些欧洲各国或约定俗成或明文规定、耳熟能详的行为规范在这儿基本上形同废纸……但你还是喜欢这个国家、喜欢这个国家的人。为什么？

    有人情味儿！还有就是饱经风霜、“曾经沧海难为水”的乐观。那次，笔者在始建于公元前580年、距今已经将近2600年历史的雅典卫城上，亲眼看到过一只乌龟从废墟中爬出！说不定是千年的龟啊！周围有人忍不住伸手摸摸它，好像借着双手的抚摸，就能感受到百年以前、千年以前、两千年以前……

    几载烟雨几许风霜，岁月只顾兀自流长。面对欧债危机以来困难重重的希腊，好像面对一个心事重重的老年男子，身手矫捷、风流倜傥的青葱岁月早已经成了过去，只留下一副沉重的身躯，意兴阑珊。而出自布鲁塞尔的种种解救危机的纾困措施，对普通希腊人而言，如同身上穿着一件打湿了的棉袄——穿着，冷；脱下来，更冷。

    前不久，一些希腊农民为抗议政府对农产品增税，到希腊农业部门前向市民派发免费蔬果。谁知此举竟引来大量雅典贫穷市民疯狂争抢，现场秩序一片混乱，一些市民甚至为一根胡萝卜进行斗殴。因为政治家的失误，希腊陷入了几近万劫不复的经济危机，而接踵而来的财政紧缩政策又雪上加霜，给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带来了苦难，而且现在远没到最困难的时候。希腊人，你们得顶住啊！

    到那时，“人情味儿”没法当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