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堆摸不着头脑的邮件!先退回吧。”妻子蔡丽妆准备在退件条上盖邮戳。
“别急!我们再打听打听。”丈夫谢坚背起一袋“三无”(无收件人详细住址、单位、电话)邮件,匆匆赶往渔码头。
7月19日中午,记者来到外伶仃岛邮政所采访时,这对已在海岛扎根25年的“邮政夫妻”依然在为寻找每一个邮件的主人而四处奔走。
此生“海岛缘”
“新兵训练上川岛,当兵驻守担杆岛,退伍转业外伶仃,海岛、海岛,还是海岛!”这是1988年8月11日,22岁的海军通信班班长谢坚接到转业通知时发出的人生感慨。
那一天,当谢坚兴冲冲走下外伶仃码头时,迎面走来一位弓腰驼背的老人,一双干柴般的手颤巍巍地取下肩上邮包,干咳了几声,算是表示欢迎:“我叫赖振鉴,今天完成交接班,明儿离岛,你留下,从今往后,这儿就靠你了!”看看油漆脱落的邮政所小木牌以及四壁空空、门窗不全的破平房,谢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无水无电的海岛夏夜,是蚊虫的天下,天刚黑下来,谢坚和赖伯伯两人躺在邮政所门外的草席上谈心。
“孩子,海岛不同于陆地,咫尺相隔的距离有时就是天各一方,万事只有依靠自己!”老人说,“上级曾几次派人来顶班换岗,每次都是前一班船人来了,下一班船就走了,敢走进这邮政所的,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
“赖伯伯您放心走吧,既来之则安之,我不会半途当逃兵的,不会的!”1988年8月12日的午后,热辣辣的大太阳下,两代邮政人码头话别,谢坚像入党宣誓那样,表达自己对海岛邮差事业的忠诚。
生死“惶恐滩”
沿着一条海峡小道,记者和谢坚来到风急浪高、怪石嶙峋的一处海角。谢坚对记者说:“文天祥诗句里说的‘惶恐滩头’指的大概就是这里。”
1988年8月下旬,一场热带风暴席卷而至,半个多月不见一艘过往船舶,谢坚只好忍饥挨饿下海找食。渔民告诉他,有一种生长在礁石缝隙里的狗爪形海螺,肉鲜味美又能挡饿,专拣风浪冲击大的地方栖息生长。
一把铁锤、一柄铲刀,凭借一身好水性,谢坚毅然走向“惶恐滩”。当他一脚踏上又湿又滑的礁石斜面时,失去平衡的身体立即被汹涌的海浪吞没。锋利的石尖,像砧板上割肉刀一样,穿透皮肤。他疼得钻心,身边的海水顿时变得一片鲜红。他刚想把伤痕累累的身体贴紧礁石喘口气,猛一阵海浪袭来,又将谢坚击沉到海底一道狭长仅可容身的岩石缝中。命悬一线之际,谢坚拼死一搏,终于爬上礁石,死里逃生。
情满“伶仃洋”
“在外伶仃近千名岛民、五千多外来人口以及无数游客的心中,邮政所就是一道最美的绿色风景!”见记者上岛来采访谢坚,岛民朋友纷纷围拢过来。
派出所副所长陈宏章说,自己三出三进外伶仃,最终扎根海岛,老谢就是榜样。工商所所长谢楷烽说,老谢的手机号永远向社会公开,要紧业务不管是谁,只要一个电话,深更半夜也照办不误。年近七旬的蔡玲玉阿婆告诉记者,她就是看中了小谢助人为乐的好品质,才执意把女儿嫁给他。妻子蔡丽妆对记者说:“当初是他的话打动了我,他说,一个人不能只为自己活着,只有为他人的需要而活着,才有价值。此后,我辞去生意,不顾一切地嫁给他,一心一意做他的邮政义工。”
1994年7月,思儿心切的谢敷荣、林爱珠老两口千里迢迢从粤西乡下来外伶仃,一路呕吐昏厥,到码头时瘫得下不了船。老人问儿子:“这海岛的苦你是咋受的?你要真不愿离开这儿,等于爹妈从此没有你这个儿子!”直至十多年后爹娘相继去世,谢坚都没能再与他们见上一面。噩耗传到海岛时,已是双亲火化一个月后,带着内疚和自责,谢坚把痛苦深深掩藏在心中,依然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鸿雁,在伶仃洋上播撒着海岛邮政人的大爱。(本报珠海7月23日电 本报记者 杨连成)
对话谢坚
记者:我感觉邮政和海岛在你心中分量非常重。
谢坚:都是我的最爱。邮政是直接为社会大众服务的一项平凡而伟大的事业,我爱;长期以来海岛总是闭塞、寂寞、艰苦的代名词,生活和工作在海岛的人们,最需要与外界沟通,最渴望家乡的信息,最思念远方的亲人,也最爱戴我们这样的“播绿使者”,所以我也爱海岛。
记者:当兵四年,干邮差25年,产生过离开海岛的想法吗?
谢坚:外伶仃岛上几乎所有的机关单位都实行三年轮换制。可邮政不行,邮政业务是连续而不定时的,服务对象是分散而不确定的,没有长期固定的邮政营业员、投递员,海岛邮政服务就接不上茬。为使这项服务不断档,我愿像螺丝钉一样,一辈子钉死在海岛。
记者:作为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你是怎样看待外伶仃岛邮政所这个岗位的?
谢坚:边防要塞,战略屏障!我的岗位不仅是岛上近千岛民、五千多外来人口以及无数游客一刻也离不开的服务窗口,还是国家的象征,主权的标志。
记者:外伶仃岛不大,却连着2300多平方公里的广阔海域,你也没有海上交通工具,邮件怎么送啊?
谢坚:两条腿见船就上,一张嘴见人就问。25年,被我救活的“死信”有三万多封,其中的辛苦一小半,快乐一大半,划算!(本报记者 杨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