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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3年07月18日 星期四

    地质之魂

    —追记湖南省地质矿产勘查开发局四一六队副队长、总工程师徐辉煌

    《 光明日报 》( 2013年07月18日   13 版)
    (本版照片均为资料照片)
    长年在野外风餐露宿的徐辉煌。(本版照片均为资料照片)

        这是一位为地质而生的人。

     

        他以找矿为荣,常年跋涉野外,带着同事不停地找矿、找矿、找矿!足迹遍及大江南北,印在世界各地。直至生命最后一刻,他牵挂的仍是地质工作。

     

        他去世后不久,记者到他单位采访。他的亲人还沉浸在悲痛中。同事们远走天涯野外作业。记者锱铢积累地完成采访,已是他离世1年零8个月的今天。这是一篇迟来的报道,一份迟到的心灵慰藉。

     

        他走了,但他的领导、同事、亲人还在缅怀他。

     

        徐辉煌——湖南省地质矿产勘查开发局四一六队副队长、总工程师。一名真正的地质人。

     

    放弃成为百万富翁 开创找矿“锡田模式”

     

    “我坚信,地质人的春天一定会到来!”

     

        四一六队办公楼顶层5楼尽头,是徐辉煌生前的办公室。墙角堆放着帆布背包、雨鞋、地质锤,墙上挂着泛黄的地质图。2011年台历,11月4日那天,用笔圈了一圈,那是徐辉煌原定赴内蒙古谈矿产勘查合作的日子。他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天。

     

        四一六队党委书记邓坤江饱含深情地说——

     

        多少次经过这办公室,却再也看不到这里的灯光,但那灯光一直亮在我们心里。办公室陈设原封没动,我们不想去动,舍不得他,他是我们的功臣啊!

     

        上个世纪90年代,地质行业陷入低迷,我们四一六队也不例外,无地质项目可做。不少员工被迫转行或外出自谋职业。学地质勘查出身的徐辉煌也被迫改行。那些年,每次回株洲,他总会了解队里最新情况,和曾经的同事们讨论队里的发展。他的心没有离开地质,他在积蓄能量。

     

        2002年,队里找到他,希望他回来。

     

        当时他正面临着致富的机会,好多老板欣赏他的为人和技术,争相拉他入伙,请他搞工程。队里那时在外闯荡、帮私人老板干活、承包工程的人,到现在个个都是百万富翁,有的甚至成了千万富翁。

     

        那时,也是地质战线最艰难的岁月。队里没钱,工资发不出,账也报不了。还看不清地质事业的发展前景。回队,意味着什么,谁都清楚。

     

        但是他二话没说就回来了。队长、书记找他谈心:你当初不回队里,继续在社会上发展,很可能与他们一样,也是百万富翁了,难道没有遗憾?他说:“捞私活的人,不是真正的地质人。为国家找资源,才是地质人该干的事。国家搞建设,地质要先行。我坚信,地质人的春天一定会到来!”

     

        地质人的春天一定会到来!这句话我们一直记在心里。

     

        这不是豪言壮语,这是信念!

     

        2006年,国务院出台《关于加强地质工作的决定》,地质人的春天真的来了!徐辉煌勇挑重担,跑项目、闯市场、抓管理,没日没夜地干。他找矿的足迹走出省外,走出国门。队里地勘经营收入,从开始的五、六百万元,增长到前年的四千多万元,职工收入翻了一番。队里获得“十一五期间湖南省地质找矿成果一等奖”“全国地质勘查行业优秀地勘单位”称号。

     

        锡田地区位于湖南株洲市茶陵县,地处全国19个重点成矿区带之一的南岭成矿带东部,是国土资源大调查项目“湖南诸广山——万洋山地区锡铅锌多金属矿评价”项目重点工作区。徐辉煌带队多年奋战在山沟,在2000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展开大调查,探获诸广山——万洋山地区钨锡资源量25万吨,仅56平方公里的锡田地区就探获了5.05万吨。

     

        传统的地质找矿模式,地勘单位在国家财政资金的支持下进行基础性地质找矿工作,调查完毕,将成果上报就算完成任务。至于后续勘查、采矿,则需要重新立项。这种模式,国家投资大,周期长,从调查到开采,往往需要10年至20年之久。

     

        辉煌敏锐把握国家政策新精神,开拓出一条新路:引入商业性勘查资金,推动地质工作。我们与湖南有色金属控股集团公司,组建湖南有色锡田矿业公司,随后扩大至国家、省、市、县五方参与合作。社会资本的进入,为锡田地区找矿注入了充足的资本,商业性地质勘探全面展开。中国地质调查局将这一突破总结为“锡田模式”:公益先行,商业跟进;统一部署,有序推进;矿权整合,地方支持;快速突破,多方共赢。”并将它作为中国地质找矿的三大模式之一,向全国推广。

     

        前不久,我们从国土资源部领回“国土资源科学技术奖”二等奖获奖证书,这是国家地质最高主管部门对“锡田模式”的褒奖。可惜,这一模式的创造者——徐辉煌已经看不到了!

     

    赴塔克拉玛干无人区 与河水上演生死时速

     

    “地质人不怕苦,要学会苦中作乐!”

     

        他与徐辉煌相识26年。在地质事业步入低谷时,他们一起带着队伍外出自谋生计。在地质事业的召唤下,又一起搭档再度携手,为四一六队推开振兴的希望之门。

     

        作为并肩作战的好兄弟,四一六队地调所党支部书记龙自强说——

     

        “远看像逃难的,近看像要饭的,细看是找矿的。”这是辉煌和我们开玩笑时说的顺口溜。他说,地质工作常年在野外,很辛苦。但是选择了地质行业,我们不怕吃苦,还要学会苦中作乐。

     

        2003年冬天,他从校友那里得知,新疆拟建的阿和公路有一个选线勘测项目。

     

        项目合同额不大,只有70来万元。他坐不住了:队里缺的就是项目!

     

        我当时在西双版纳原始森林中的公路项目上担任地质代表。他打电话告诉我,想为队里争取新疆这个项目,希望我能加入。我一听:项目在无人区,马上就是寒冬,而且年底之前就要完成,这是挑战极限啊!

     

        他却向队里立下军令状,准备了详细的实施方案与项目方沟通,并顺利拿到这个项目。再次给我打电话,邀请我回来与他并肩战斗。

     

        我被他的乐观、热情和一片赤诚感动,接受了邀请。我们组织了一支17人的队伍奔赴新疆。

     

        塔克拉玛干沙漠,我们只在地图上见过。包括他自己在内,17个人,都没有沙漠工作经历。

     

        长150多公里、宽30多公里,茫茫4800平方公里的沙漠无人区,两公里宽的和田河。沙丘连着沙丘,胡杨连着胡杨,一旦迷失方向,意味着永远只能待在那里。

     

        就是这样的环境,我们去了。穿越枯水期的和田河谷,向塔克拉玛干进发。起初,大伙还挺新奇。真正进入无人区,天寒地冻,一路风沙,大家沉默了。他却笑着说:“这样的风景,别人一辈子都很难见到,我们三生有幸啊。”大伙被他逗笑了。

     

        到达营地,车上的鸡蛋碎了大半,能吃的只剩下面条、土豆和榨菜。大伙担忧:以后怎么生活?吃什么?他笑着说:“胡杨活着千年不死,死了千年不倒,倒了千年不腐。胡杨可以,我们也可以!”

     

        他这么一说,大伙又笑了。

     

        有他在,大伙就有主心骨,就有勇气和力量。

     

        毕竟是第一次抵达无人区,我们需要精心准备。辉煌说,在这里建公路一定要准确勘测路线,否则,公路很可能漂浮在流沙上,那样不仅有损队里的声誉,更会影响到国家重点项目的建设。夜深了,他还拉着我一起在地质图前反复研究。下半夜,又一起巡查帐篷,确定营地安全。

     

        工作的时候,我们把队员分成两个小组勘测线路,选取最优方案。每天早晨七点起床,一组一辆车,带着锅碗瓢盆,全天候工作。午饭时,在沙地上挖个坑,寻些胡杨树皮取火煮面,吃面条和咸菜。强烈的紫外线,照得皮肤干裂。踩在松软的浮沙上,寸步难行。晚上回到驻地,个个没了人样,抖抖衣物,能落下一公斤的沙。辉煌每天起得最早,睡得最晚,皮肤脱落最严重。每个人都被他深深感动和鼓舞。

     

        那年不凑巧,冬天提前结束,昆仑山融雪了,和田水库提前腾库容,和田河涨水,情况变得十分危急——我们进来时走的干涸河床马上就会变成两公里宽的水面。

     

        完不成任务,走不出去坐以待毙,等直升机来救?这不是地质人的精神,更不是辉煌的个性。

     

        与河水赛跑,与死神赛跑,在涨水前完成任务!

     

        此后几天,他带着我们加快进度,每天勘测5公里多,这是赶超水流的速度,自救的速度,工作极限的速度。

     

        农历12月23日,我们提前7天完成作业!

     

        24日过小年,吃完早饭,装车撤营。车队启动时,河水的前流赶到了我们的营地。水流前锋的行速已变成每小时20公里,我们车速在沙漠顶多只能是每小时20公里多一点。我们只能又一次与河水赛跑!经过近10小时的颠簸,下午7点,我们终于走出和田河,来到了阿拉尔的绿洲公路。

     

        当我们归心似箭地赶回队部,已是大年三十晚上10点多钟。队领导、同事和家属们都站在了大门口,燃放起鞭炮,像迎接英雄一样迎接我们凯旋,大家拥抱在一起,个个笑得开心,激动得泪流满面。

     

        那场面,到今天都历历在目。那是许多四一六队地质人终生难忘的除夕夜,队长张国华多次由衷地说:那是关键的战役,坚定了我们重振四一六队雄风的信心,为四一六队重新崛起吹响了号角。

     

        那次沙漠远征后,辉煌开始带队南征北战,到处找矿,备尝艰辛。去柬埔寨开展地质调查,原始森林无人区,一巴掌可以拍死十几只蚊子,背上爬满山蚂蝗。40多天下来,脸上、手臂上,被蚊子、山蚂蝗叮得千疮百孔。许多地方根本没有路,到处是陷阱。请来的当地军人开着摩托,每天跑100多公里,在崎岖小路上颠簸着。千余里踏勘行程,全靠摩托、步行。在内蒙古矿调,他和同伴两人在冰天雪地里,冒着零下几十度严寒对生命极限挑战的危险,渴了喝点冰凉的矿泉水和地上的冰雪,饿了啃冷硬的馒头,收集到了第一手资料……

     

        如果说,地质队是祖国建设的游击队,那么,辉煌就是这支队伍的“尖兵”。历尽千辛万苦,从不喊累叫苦,踏遍千山万水,却不显山露水。这就是我的好兄弟徐辉煌,真正的地质人。

     

    三顾茅庐请来中科院研究生  打破常规评审启用小技术员

     

    “地质工作不能出现人才断层。”

     

        总工办每个工作人员的案头,都摆放着《矿产资源作业要求手册》《国土资源调查预算标准》,这是徐辉煌为新来的技术员们配置的工具用书。这些书,见证着徐辉煌对年轻技术人员倾注的热情,寄托着他的殷殷期望。为了引进、培养年轻人才,徐辉煌想了很多招。

     

        中国科学院硕士研究生李晖,是徐辉煌三顾茅庐请来的。

     

        李晖说——

     

        不是徐队,我不会到四一六队。他的诚心打动了我。

     

        2009年底,我还在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就读地质学专业的研究生,忙于毕业设计。同学大多找好了工作,情急之下,我在网上一次投了十份简历。至于投了哪些单位,我都不太记得。几天后,四一六队地调所给我回复,邀请我到株洲面试。

     

        说实话,我很诧异!因为相比众多大城市的大企业,株洲一个地调所的认可给了我一丝喜悦,更多的却是不甘。年轻气盛,踌躇满志的我想留在北京,即便不能,也想去一个大城市。

     

        正当我为四一六队的邀请犹豫不决时,中国有色矿业集团和南京地质矿产研究所同时给我回复。这是两家大公司,更重要的是在大城市。此后,我满脑子想的是怎样在这两者之间做选择,忘了还有四一六队。

     

        没想到徐队亲自给我打电话。当时,他还是地调所所长。他自报家门后,我才恍然想起株洲一个地调所曾经向我发出过邀请。

     

        他问我什么时候有时间,来株洲看看。从声音上听出他很诚恳。我礼貌地敷衍,说在做实验,没时间。他说没事,毕业设计要紧,等做完实验,方便的时候来株洲看看。

     

        后来,我一直没回复。心想只要不去理他,他就应该淡忘此事了。

     

        没想到徐队这么认真,这么重视。又一天晚上,我在做实验,电话又响了,还是他。我只是更加礼貌地敷衍而已。

     

        他大概意识到我很可能不会来株洲。询问了我就业情况,知道了我的其他选择后,他让我再考虑一下。我说做完实验后再联系。

     

        凌晨,他又给我打电话,介绍地调所对待研究生的政策,讲述年轻人的成长与学习,向我分析了大城市大单位和小城市小单位的利弊。我被他地质人的气质吸引,被他的人生见解吸引,更被他的坦诚吸引。他说:“你来不来四一六队,我们都可以做朋友。因为,我们都是地质人。”

     

        这句话,让我动心。

     

        后来,我在北京给他打过几次电话。每次他都挂掉,再立刻打过来。他说,长途电话费贵,你还是学生。

     

        他真的把我当朋友了!因为他,我的就业天平向四一六队地调所倾斜。

     

        毕业设计邻近尾声,我要回一趟常德老家。他邀请我顺便到株洲看看,我答应了,电话里,他笑得很爽朗。

     

        第一次见面,他比我想象中还要热情。他的笑声融化了我。最终,我选择了四一六队地调所。本来,我心中还有疑虑,是不是因为我是中科院的研究生,他才对我照顾有加。但是,到了四一六队后我才知道,他对每个人都一样。他像兄长,像老师,又像父亲。

     

        第一天来单位报到,他亲自到车站接我。他帮我提行李袋,里面装的是书。我知道那袋书的分量,赶忙说自己来。他不由分说抢了去,把袋子靠在大腿上,挪着步子,很吃力,脸上却挂着微笑。看着他的背影,我突然觉得像极了我的父亲。当年,父亲就是这样送我上大学。现在,徐队这样带我走上工作岗位。

     

        对于我们这样新来的学生,徐队组织了系统的学习培训。他到外面参加学术会议,总会想办法弄到会议的资料,通过QQ传给我们。出差,他总会到书店挑选一些实用工具书,自己出钱买回来送给我们。他知道我们经常在野外,外出学习的机会不多,尽量给我们提供学习条件。他是队领导、总工程师,却身体力行和我们年轻人一起在野外摸爬滚打,手把手带我们实地勘察。他用行动教给我们,搞地质不能浮躁,要学会吃苦、认真。

     

        我来自农村,毕业没多久,单位集资建房,没钱,着急。他要我放心,随后帮我垫付了首付。来株洲两年,没时间找对象,他比我还急,帮我到处介绍对象。

     

        今年6月,我结了婚,徐队是我们的介绍人,却没能参加我们的婚礼。喜庆的鞭炮声里,我仿佛听到了徐队的笑声!

     

        吉林大学的严长华,笑称自己是被徐辉煌“骗”来的。在徐辉煌超常规培养锻炼下,如今迅速成长为队里的业务骨干。

     

        严长华说——

     

        2007年来队里之前,我问徐队,工资待遇有多高?徐队说,有2000多元。到队里才发现,扣除几金几险后,到手的工资没那么多。后来我和徐队开玩笑说,我是被你“骗”来的。

     

        其实,我们并不在乎钱多钱少。有没有成长的舞台,能不能看到前途和希望,这才是最关键的。

     

        徐队对我特别关心,大胆给我机会,让我充分展示才华。我到队里后,跟着徐队跑了半年。第二年他就放手让我“单飞”,自己做策划,自己做预算,自己跑项目。

     

        2011年3月,队里作为项目方之一,参加内蒙古西乌珠穆沁旗太本庙等四幅1∶5万区域矿产地质调查实施方案评审,徐队当时在柬埔寨项目部出差。他作出了一个超常规决定:让我一个人带着资料,代表四一六队参加项目评审汇报!

     

        我当时懵了。专家评审会,按常规都是队领导、专家出马。我一个入行才不到三年的小技术员哪有资格啊。到现场一看,15个单位参评,其他14个单位全都是队级领导参加,都是教授、高工带队。我感到评委们看我的眼光,心里直发毛。

     

        赶鸭子上架,搞砸了。我们的方案没有通过。评委专家提出的各种修改意见多达20多页。我不服气,对评委意见马上反驳。气得有评委质问,你是不是个搞地质的?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好骗?我羞得无地自容。

     

        我沮丧地跟徐队电话汇报,做好挨批的思想准备。想不到徐队给我的却是安慰:“让你一个人去参加重大项目的评审,就是对你的锻炼。没通过,有点遗憾,也很正常。但如果一次就通过,未免也太顺利,对你的成长也不利。你要学会总结,按专家意见将资料认真修改,争取第二次评审顺利通过。”随后他帮我分析问题,提醒我既要相信自己的专业知识,也要理解行业操作规范的差异性,注意从两方面结合去完善方案。

     

        我卸下思想包袱,找回自信。在徐队指导下,我认真完善方案,第二次专家评审顺利通过。

     

        凯旋后,向他汇报评审结果。问他:为什么敢于放手让我们年轻人做项目,就不怕我们搞砸了?

     

        徐队诚恳地说:“没有新鲜血液,地质事业是搞不长远的。地质工作不能出现人才断层。眼下是急需人才的特殊时期,必须采取超常规办法,给你们年轻人压担子。”

     

        这些年,地质以及相关专业的许多大学生、研究生被吸引到我们队里,地调所由原来的十多人,壮大到现在的六十多人。

     

    经常加班到零点 家成了第二办公室

     

    “我们为国家找矿,假不得、错不得!”

     

        徐辉煌和妻子何利都是湖南汨罗人,打小就认识。何利先参加工作后,资助他顺利完成学业。徐辉煌舍小家为大家,为国家的地质事业忽略了照顾自己的家庭。

     

        何利说——

     

        我知道辉煌在大学里学的是地质,以后可能一辈子与地质工作打交道,会很辛苦。但我没想到,当他的妻子,做一名地质人的妻子,会有这么难!

     

        我们老家附近有座屈子祠。结婚前,辉煌经常带我去屈子祠,凭吊屈原。去岳阳楼,感受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爱国情怀。结婚后我们一直两地分居。一年到头,他只是逢年过节回家打个转,待不上两天又要走,总是来去匆匆。儿子出生后,他也很少有时间照顾。

     

        单位对我们长期两地分居很关心,多次给机会要将我调来,但是辉煌总是把机会让给了别人。直到2009年,组织再度关心下,我才调到四一六队。在队里一起工作、生活后,我发现和他呆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只要没去野外,他每天都在办公室加班到很晚,几乎没有在晚上12点以前回过家。他当了队领导,更忙了。在家里的时候,也总是守在电脑旁,写材料、搞报告、核数据,家里成了他的第二办公室。

     

        记得有天晚上,我头痛得厉害。辉煌一夜没有合眼,守在我身边。第二天清早,他要赶飞机去内蒙古。天刚蒙蒙亮,司机在楼下等他。他放心不下,跑了几条街,终于找到一家早开门的药店,买了天麻首乌片,放到我床头,才匆匆赶赴机场。

     

        说实话,我原来对辉煌还有点怨言。慢慢地我也理解了,在家庭和事业中,他也想找平衡,但是职责所在,他只能把事业摆在前头。等我自己也成了地质战线的一员,和大家接触多了,我才真正知道地质工作的辛苦和不易。好女不嫁地质郎,一年四季守空房。春夏秋冬不见面,回家一包烂衣裳。好女不嫁地质郎,背井离乡在外闯。白天累得腿发软,晚上仍为资料忙。真是这样,地质郎、地质媳,都难啊。

     

        我以前还说他不会当领导,有些事不能安排手下人做吗?辉煌严肃地说:“我们是在为国家找矿,马虎不得。地质矿产埋在地下几百万年几亿年,地上看不到,我们只能靠勘查得来的数据,用科学方法推断地下有没有矿。国家花那么多钱搞地质勘查,就是为了准确掌握第一手资料,假不得,也错不得!”

     

        他关心工作、关心同事,比关心自己儿子还多。他为四一六队前前后后招进了几十个年轻人,我们只有一个儿子,他却没有为儿子安排工作。他是队领导,他得先为队里着想。我和儿子不怨他。

     

        辉煌的哥哥在老家农村,他经常寄钱接济哥哥一家。侄女婿生病,住院缺钱,辉煌把手术费垫上。资助家乡贫困学生上学,出钱给家乡修公路,我也不怨他。

     

        我就怨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太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他多年有病在身,我叮嘱他多少次,要他注意身体,他从不放在心上。我放在他包里的一再嘱咐他按时吃的药,总是忘了吃;我怨他走得太匆忙,匆忙到没能给我和儿子留下一句遗言,就撇下我们先走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还是那句话:注意身体,记得按时吃药。

     

    连续三天加班晕倒在办公室 “标书,标书”成为人生最后告别词

     

    “我的命就是交给地质的,马上出发!”

     

        徐辉煌生前,每天总会给司机王石峡打好几个电话。有时在吃中饭,有时在傍晚散步,有时半夜三更睡得迷迷糊糊,徐辉煌电话一来就是命令,随时出发。2011年11月2日上午,徐辉煌又拨通了王石峡的手机,这是他生命中打出的最后一个电话,只是他再也无法出发。

     

        王石峡说——

     

        2011年11月2日上午,徐总说,他要在办公室处理内蒙古一个项目标书。整个上午他都在办公室工作,没有出来,我在楼下待命。

     

        接近中午,他给我打电话,说记得经营科一位老同志今天过生日,他去不了,要我上楼拿钱,代他送一份人情。电话里声音有气无力,吐音很不清晰。我一听不对头,赶紧跑了上去。推开门一看,徐总眼睛流泪,嘴角歪斜,瘫在椅子上不省人事。内蒙古项目的标书还在桌上。

     

        我急忙叫来同事们,将徐总抬下楼往医院送。

     

        医院确诊:突发性脑溢血!

     

        在医院救治的那几天,闻讯而来的队领导、同事,将手术室的大门挤得水泄不通,好多人守候到了晚上都不肯离去。大家在他身边呼唤,盼望他能醒过来。

     

        他再也无法醒来。

     

        我一直认为,他是累坏的。我给他开了两年车,一年下来至少要跑5万公里,曾经有一次,两天时间连跑了2600公里。11月2日,这是他连续三天加班了。常年这样的加班加点,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每当我劝他多休息一会再走,他总是说:“我的命就是给地质的,马上出发!”

     

        医院抢救了三天。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有过短暂的意识。面对亲朋好友,他却没有给家人留下哪怕一句话!他拼尽最后的力气,含混不清地说出几个字:“标书……标书……”

     

        这是一个地质人48个春秋最后的音符。

     

        后记:

     

        稿子完工时,四一六队的五名“80后”技术人员,正顶着烈日,奋战在内蒙古赤峰市1500多平方公里的工作区上,实施着徐辉煌临终牵挂的“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赵家湾等四幅1∶5万区域矿产地质调查”项目。

     

        徐辉煌未竟的蓝图,在他手把手教会的年轻技术员们手中,正变成现实。而更多的地质人,奔波在四面八方,为祖国探寻着更多的资源宝藏。

     

        魂兮归来!地质之魂不灭!

     

        (本报记者 唐湘岳 本报通讯员 汤建平 李支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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