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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3年07月12日 星期五

    当代才子陈奕纯

    韩小蕙 《 光明日报 》( 2013年07月12日   13 版)

        关于“才气”,古今中外早有多种说法,比如布封说“才气就是长期的坚持不懈”,车尔尼雪夫斯基说“世上没有天生的才气,才气必须经过锻炼”,等等。他们说的都很唯物主义,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但我认为还是不够全面,“才气”也,肯定有天分在里面,有些人如愚笨者我等,就是再坚持不懈,积年累月地点灯熬油头悬梁锥刺股,也没见着能熬成大师的曙光。

        陈奕纯才40多岁,他的绘画,已经显示出过人的气象。

        至今清楚记得第一次看到陈奕纯画作时的震惊:那是2012年3月7日,在北京人民大会堂澳门厅。刚一进门,即闯进满眼一巨幅工笔画,山一样高水一样长的,占据了整整一面高墙。绿叶阗阗,白莲灿灿,满堂摇曳,整厅生香,不由大为惊叹!赶紧看题款,好一个《盛世之歌》。可惜巨高巨大,作者名字看了半天也没看清,所以初识初不识,不知为陈奕纯所画。后来到了该年10月底,在北京中国现代文学馆见到陈奕纯,又读了他送给散文学会的巨幅山水,突然灵光一闪,冥冥之中觉得澳门厅那幅跟他有关系。问过,果然得知,不但《盛世之歌》是他所画,且人民大会堂金色大厅主画《国色天香》、贵宾厅主画《泱泱万里尽朝晖》、接待厅主画《天香满寰宇》,还有人大常委会会议厅主画《泰山雄风》《大地之声》、中南海怀仁堂主画《三峡放歌》《阳光灿烂春暖花开》、天安门西大厅主画《晨光》等等,都是他画的,一时赞叹不已,惊为天人。

        我是学文学的,对于美术是外行。但学习了很多年,读过知名不知名的很多人的画,也便渐渐有了自己的眼光。我最不喜欢的是中国画的泥古派们,像老学究一样,一笔一画,全都得有古人出处;一只虾一条虫一朵牡丹,全必须跟着古人描红;构图更永远是几个大师的路数,完全不敢越雷池一步,唯恐被人视为不正宗。所以,看来看去,大家画得都差不多,数百年老是那些副模具,古人今人别人自己悉分不出高低胖瘦。我为什么喜欢陈奕纯的画?首先就在于他和别人不一样,他画出了别人所画不出来的个性和激情,他的画是他自己——21世纪的中国当代才子陈奕纯。他的画只姓陈,不是百家姓。

        在色彩上,陈奕纯强调了一个“富”字,浓墨重彩,满纸绚烂,似乎把大自然中所有的美色都借来了、集中了、占全了。你想,天地精华、古今精华、中西精华,都集中在一幅画面之上,能不美吗?再沉闷再忧郁的人,看着满纸喜笑颜开的绚丽,也会从心底里生发出“生活真美好”的愉悦。而艺术的真谛——生活即美,能激发出人的高尚情操即美。

        在结构上,陈奕纯追求了一个“满”字,像西洋油画一样铺天盖地,无边无际,让你不知不觉走了进去,成为画面里的一个笔画一个细节一个人物一个故事一个人生华彩。他不特意留白,不故意玩深沉,不装作高不可攀,不拒人千里之外,乃是“高半格”——在社会的平均阅读水平上稍稍高出了一个让人学习、向往、提升的空间,即艺术之光的照耀美。

        在笔墨上,陈奕纯则完完全全体现出“心血”二字,一枝一叶,乃至小小翠鸟身上的一根根毳毛、一朵莲蓬上的一丝丝纤维,全部是呕心沥血甚至剖心洒血,真不知他画坏了多少支毛笔,下降了多少度视力?我每每看着满满巨幅之上的数十朵数百朵牡丹、荷花、玉兰、芦荻、和平鸽、翠鸟……想到这不是大泼墨的写意,而是一横、一竖、一点又一点的工笔细刻,眼前立即就会出现一块砖一块砖垒起来的万里长城,噫吁兮,这是多么纯粹多么繁重多么高尚的艺术劳动啊!后来,果然听说,每一幅画,都是经年累月的数载工夫,为了画画,陈奕纯曾几度累倒,被送往医院急救。这和那种几分钟一挥洒的“墨宝”,和那种流水线作业的“作品”相比,其高其下,其对艺术的忠诚度,不啻小土坷垃与泰山之比?

        心在,加上才情;加上几十年的苦读、行走、历练和修养;更重要的是,还加上了“舍”,舍得的舍,舍出的舍,舍命的舍——如此,才成就出了陈奕纯。依我多年的找寻,在当世,包括国内和海外,除了少数几位大师,已经很少有人能用并肯用传统笔墨,把中国画,特别是中国工笔画画得这么上境界了!

        我看见,喜欢陈奕纯画作的人真多,大家都拥在那里和作品照相。

        我听说,很多大人物家里都挂着陈奕纯的画。拿着大钱等着买他画的富商们排队,排长队也等。

        我了解到,人民大会堂、中南海、天安门这些重要场合的大画,都得是经过千挑万选、专家论证、严格招标的。而每回,只要陈奕纯的小画样一到,金榜状元就一定是他。

        更了不起的是,陈奕纯还会写散文,曾经写过很多作品,获得老舍散文奖以及多种散文奖项。有时散文写上了瘾,他就放下画笔,一口气写上好几篇,以抒发胸中久蓄的文气。他的散文《大地的皱纹》《时间的同一个源头》《向上的春天》等,一经发表即获好评,很快就被北京人民广播电台选中,做了专题朗诵节目。后来,陈奕纯当选为中国散文学会副会长,我才知道,原来这个才子竟然是中文系出身,从来也不是专业画家;他的本职工作是华南理工大学教授,带着很多名硕士生博士生呢。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还著有长篇小说、中篇小说集和艺术史专著等等。

        耿耿星河,烝烝庶民。在这个世界上,虽然绝大多数人都是万众一心,千人一面,但你也不能不承认其中确实存在着干什么成就什么的大才子。艺术其实也是相通的,才情亦相通,我就曾亲眼看到吴冠中与李政道二位先生,怀着童心,做过一个属于他们二人的私密试验:李请吴用画面表现出对高能物理的理解,吴请李用高能物理原理解析他的绘画。最后是皆大欢喜,绘画与高能物理在至高层次上相互交融,两位大师在旁人所不及的高境界上心心相印,会心一笑。

        在各朝各代历史上,艺术家的“通才”现象亦是一个引人关注的话题。画家书法家中,就有丰子恺、启功、吴冠中、黄永玉、黄永厚、黄苗子、郁风、林岫、陈丹青、林鸣岗(法国)、孟昌明(美国)等等,不但书法绘画好,散文也写得光彩夺目;而当代作家中,也有不少位都在使用画笔,如冯骥才、张洁、鲁光、刘成章、赵丽宏、肖复兴、孟晓云……我非常羡慕他们具有两副艺术秉性,又往往觉得怎么使用这“两把刷子”非常神秘,故有一次问过吴冠中先生:“绘画和作文怎么选择?您在何种情况下用画表达,何时又必须写文章?”吴先生回答得很笼统:“用画面表达觉得不够时,就用文学。”

        不知道陈奕纯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在我眼中,他的散文与绘画有着血脉的联系,可以说是文中有画,画中有文。最突出的感觉是一个“心”字。佛家用语“境由心生”,过去我理解的“境”字,乃“景象”,现在我恍然参悟出了“境界”的意味。无论绘画还是散文,陈奕纯的境由心生都是用整个生命去拥抱所表现的对象,他的每件作品都充满了高者苍天那样抑制不住的激情,甚至他能将心比心,以自己拟人的想象,去揣度莲花啊、水杉啊,以及散文《月下狗声》中那两条狗的所思所想,这之中透出一种对宇宙、自然和生命的大爱。另外,由于他的绘画和散文双双具有“过人才气+充沛精气神+高超技法+境由心生(境界和不管不顾)+精巧结构+华美语汇”,所以他的两种作品都有着“温度+音乐(声响)+画面美感+诗意+热情洋溢+拥抱生活+时代激情”……所谓的“不管不顾”,是说他的写法不墨守成规,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怎么舒服怎么写,所运用的手段既有现实主义的白描和叙述,又有很先锋的虚构、拟人、错乱、魔幻……达到了使作品跌宕起来、燃烧起来、飞升起来的目的,从而避免了陈旧的老套和陈词滥调,释放出光彩夺目的大美。

        古语:“有志者事竟成。”

        古语:“行百里者半九十。”

        衷心期望陈奕纯树立更高更大更远的志向,将自己置身于世界艺坛的格局中,与古今中外的世界级名师、大师对话。更殷切企盼陈奕纯能够继续避开浮华社会的纷扰,偏居一隅,置身世外,锲而不舍,持续攀登,最终站上艺术的珠穆朗玛峰!(作者为本报领衔编辑。题图国画为陈奕纯的《国色天香》,现悬挂于人民大会堂金色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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