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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3年06月23日 星期日

    舌尖吹奏的国歌

    作者:罗 勇 《光明日报》( 2013年06月23日 06版)

        1986年秋天,父母为我上学的事愁眉不展,同时为孩子上学的事夜不能寐的还有村子里另外8个家长。我们村子距离乡中心小学10余华里,途中要经过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河上没有桥,路途遥远和安全问题成了阻断我们上学的最大障碍。

        那个秋天,刚从部队回来的文德全坐在家里动起了心思,他是我们村里唯一上过高中的人,他的读书生涯完全仰仗嫁到乡里的姑妈,所以村里孩子上学的艰辛,他最有体会。

        文德全说服妻子,把家里唯一可供利用的牛圈腾空,办一所小学,我和另外8个孩子,成了他的学生。每天清晨,朗朗的书声和小鸟的啁啾一同飘荡在村子上空,徐徐清风里,文家小院周围的竹子怡然摇摆,仿佛被我们的读书声陶醉了,昔日臭烘烘的牛圈,一下子变成了知识的天堂。

        年轻的师母忙完家里的活,坐在院子里听我们读书。屋子里的炉火烧得旺旺的,火上烧了水,等到下课好让口干舌燥的文老师喝口热茶。院子里的水缸洗刷得干干净净,盛满清凉凉的泉水。我们没有喝开水的习惯,下了课就围在水缸边喝水,喉间咕咕作响,一个个像壮实的小牛犊。师母就眯了眼,笑呵呵看我们。要是瞅见谁的衣服裤子烂了,师母就一针一线地替我们缝好。她叫不出我们的名字,我们却对她十分亲近,说“婶哩,上课了,下课你再帮我补吧,迟到了文老师会骂的”。师母不解地抬头看天说,“还没到吃晌午饭的时间你吃到什么了?”孩子解释不清,却急着回课堂上去。师母说,“裤子还没缝好,脱下来我给你缝”。孩子脸红着说,“学生不兴光屁股的”。师母笑了,“读书的孩子就是懂事”。

        文老师从不打骂我们,下课了就和我们玩在一处,给我们取很可爱的绰号,什么“小喜鹊”、“小乌鸦”的,也不让我们叫他老师,叫他“大水牛”。数学、语文、美术、音乐、体育,文老师一肩挑,为9个懵懂无知的孩子,打开了一扇扇明亮的窗户。到下午放学,他的嗓子已经哑到讲不出话来,文老师还要一一把我们送回家,用喑哑的声音告诉家长孩子一天的表现,他总在家长面前表扬我们,即使我们做错了事也不说,因此,我们越发敬重他。

        每天清早,一个老师和9个学生的学校要组织升旗仪式。五星红旗是文老师从乡里找回来的,已经有些破烂了。师母洗得干干净净,熨烫得平平整整。旗杆是文老师自己动手制的,新刷的油漆光可鉴人。旗杆栽在牛圈门口,这是一个别开生面的升旗仪式。清晨,当我们庄严地举起手,村里的人们围绕着我们,神情一样肃穆。那时,我们村里连电也没有,更别说音响设备了,文老师站在旗杆下,一手拉升降绳,一边用口哨吹奏国歌。院子里立刻鸦雀无声,舌尖吹奏的国歌旋律在风里飘荡,在山间流淌,国旗伴着朝阳徐徐上升,迎风招展。

        我们的牛圈小学存在了五年,文老师就为我们义务服务五年,从没领过一分报酬。五年后,我们村里建起了正规小学。文老师从此离开了课堂,回归田野,挽起裤腿,成了地地道道农民,村里人依然习惯叫他文老师,一直叫到今天。如今,我已经走上工作岗位,我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刻想起我们的牛圈小学,想起我们的文老师和年轻的师母,那舌尖吹奏的国歌旋律,回响在我耳边,挥之不去。

        (作者为贵州文学院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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