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在一起

2008-10-22 星期三 晴

    来之前设计了一份小型问卷，有如下几个问题：1.你的理想是什么？2.你最崇拜的人是谁？3.你最喜欢上什么课？4.你的父母在家还是在外地？你最想对他们说什么？5.你最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6.你经常看电视或电影吗？让你难忘的电影有吗？7.你想对志愿者老师说什么？8.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和校长商议后决定在3至6年级发放，发给6年级的问卷很快回收上来，90%的孩子说最难忘的电影是我刚给他们放的《小鞋子》。很多孩子想考大学，走出大山，有的想当音乐家、哲学家、科学家、宇航员、演员、农业专家；99%的孩子父母都在外地打工。一个男生这样写道：我的爸爸死了，妈妈也不在了。经过询问，才知这个孩子的爸爸被妈妈杀死了，妈妈进了监狱。我打算私下和这个叫杨亚兵的孩子谈谈。

    杨亚兵皮肤黑黑的，坐在最后一排，不爱讲话。老师说他学习不怎么好。父母出事后，他就和爷爷奶奶生活。前不久，奶奶也去世了，我鼓励他勇敢地生活下去，相信生活中美好的那一面。杨亚兵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杨亚兵转身进教室，一个女生迅速出现，并将一个纸条塞给我。上面写着：“尊敬的田老师，您好！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替我告诉杨亚兵，叫他不要失望，我的妈妈也坐牢，爸爸在我小时候去世了。人生路上坎坷总是有的。杨亚兵，我告诉你一句话：不要失望。——蒙菊。”

    这张纸条让我心情格外沉重，蒙菊和杨亚兵同班，境遇如此相同，可他们才是十多岁的孩子，心灵怎么能承受得了这样的重负？蒙菊能这样劝慰同学，她的成熟超出了年龄。夜晚的苗歌、砂塘树下的嬉戏，虽然贫穷却不失父母之爱的生活，这才是孩子们应该有的！

    放学后的家访，我们去了另一个村庄，一路上杨亚兵的眼泪和蒙菊的纸条一直在我心里拂之不去。今天访问的4个家庭和昨天的情况差不多，有3个家庭都是多子女的，只有一个家庭是独生女，父母在上海打工。家长们都说，再苦也一定要供孩子读书。

    离开访问的村庄，已是傍晚时分，重重叠叠的山脉和开阔的农田在眼前延展着，我终于对孩子们生活的环境有了感性的认识，知道他们早上为何不吃东西，为何不能洗净手脸，身上的衣服为什么不能干净一点。一切都是环境的限制，他们的父母不在家，爷爷奶奶要忙田里的事情，没有时间给他们做吃的；他们吃的水，有的要到远处去背；他们中多数孩子每季只有一两套衣服，所以只有穿得不能再穿时才换洗。

    山坳里，远远地突然出现了一个孩子，在田间采摘着什么。不远处，一个庄稼汉牵着一头老黄牛在犁地。仔细一看，是鹏万森和他的父亲，刚刚访问过的一个家庭。我们全都停下脚步，看他们父子干农活，我的心里一阵酸楚，一阵欣慰。酸楚的是，不希望再听到杨亚兵和蒙菊那样的故事；欣慰的是，鹏万森的父母都在他们自己的土地上耕作，至少对孩子，是一种近距离的负责。

    晚上，在学校门口，我们照例受到了孩子们的欢迎。黑暗中，不知谁递给我一个煮熟的土豆。操场上，孩子们又跳起了舞，圆梦对我说，她喜欢读书、学唱歌。

    青草跟我要地址。

    熊远丽又哭了。

    杨香让我给她留言。

    只有蔡玉笑呵呵地说：老师，你们开心去，不要难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蔡玉是个豁达开朗的小姑娘。

    我看见好多孩子在哭。

    一群孩子执意送我们回住处——一直走了很远，才被我们劝回。（文/田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