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哥岭青年团队如今已是全国著名的青年先进群体。回顾这个群体的发现、采写经过,记者的基层情结愈发浓郁。
去年3月下旬,应海南省人民检察院之邀,记者去海南鹦哥岭自然保护区工作站参加青年检查官拓展活动。在这次活动中,一群大学生跃入了我们两个记者的视野,他们是保护区工作站的队员,从2007年起,整整5年,他们没有走出过大山。艰苦、寂寞、微薄的收入……他们就这样做主了自己的青春。我们平抑着内心的激动,写就通讯《选择一种有远见的生活方式——27名大学生重建海南鹦哥岭自然保护区工作站纪实》,得到本报编辑部的最高礼遇,于2012年4月9日在《光明日报》头版以通栏标题刊登,在广大读者中引起巨大反响,中央领导同志批示赞扬,全国各地大学毕业生纷纷要求上鹦哥岭,共青团中央决定增加鹦哥岭青年团队为“全国青年五四奖章集体”。回想起去年3月下旬与他们的首次交谈,记者的心灵至今仍感受到震撼。
以下是交谈实录。
记者:你们怎么会选择来到这里工作?来之前有思想准备吗?
王伟峰(河南人,毕业于华中农业大学,本科生):我抱定了“所学所用”的信念,父母经常教育我说:“你算算,国家培养一个大学生要花多少钱,光靠我们给你的那点学费是绝对不够的。”他们还说:“现在最可惜的是好多大学生毕业后所学非所用,这造成多大的浪费,让人心痛呀!”在父母的教育下,我从没想过跳出专业圈去谋求一份工作。现实中,我当时所在的班级,50个毕业生只有我和另一个同学从事了林业工作,其余的同学都是所学非所用,不是选择了某公司当供销员就是进了私企。来之前,我怎么也想象不出这里如何艰苦,到这儿之后我才知道在家能看上电视、打通电话、用上手机、坐上汽车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周微(湖南人,毕业于中南林业科技大学,本科生):要说我来鹦哥岭,纯属对林业研究的热爱,我是学财经的,但我热衷于环保事业,上大学时就多次参加过学校和社会组织的环保行动。尤其是快毕业时,参加了一次社会实践活动,通过这次活动,更加深了我对环保事业的热爱。当听说鹦哥岭自然保护区面向全国招大学生时,我就报了名。说心里话,我报名还有一种冲动,那就是我爸爸当年在海南岛当过兵,我特别好奇,想看看海南岛到底是啥样,更想在爸爸曾经当过兵的地方工作。谁想来到这里却傻眼了,我一个女孩子,平时要和男孩子一起背行李上山,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不能洗漱,难受无比。在这里,蚊虫叮咬都不算事了,蚂蝗吸人血、毒蛇咬人那可怕劲就甭提多吓人。我本来长得白白嫩嫩的,可没来几天都快变成了黑人了!护肤品、化妆品、漂亮时尚的衣服都和我无缘了,现在整天穿着又闷又热的大工作服,灰头土脸。奇怪的是,我为什么没走,坚持了5年?是因为这个团结的集体!我们之间没有勾心斗角,没有你争我吵,有的是友情、关爱、无私的互助和播种收获,在这里我长大了,尽管我所曾经生活的长沙市比这里有更多的诱惑,但我还是选择留下。
陈辈乐(香港人,毕业于香港大学,博士研究生):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生态保护,这里的生物多样性是世界罕见的,我在与黎苗同胞的接触中,学到了他们的简单和纯朴。同时我教他们怎样识别国家级保护物种,教他们怎样正确捕鱼,告诉他们森林的重要、绿的重要,渐渐地我成了他们的朋友。为了寻找鱼类的新物种,我经常下河潜水,一潜就是一大阵子,别人说我是在玩儿命,我觉得自己是在和极限挑战,为了这片绿,我甘愿奉献生命。
记者:在这远离城市喧嚣的深山里,你们耐得住寂寞吗?是什么动力支撑着你们锲而不舍?
廖长乐(湖南人,中南林业科技大学,硕士研究生):5年来,我和同伴们在国际论坛上相继发表了4篇论文。有鹦哥岭自然保护区这个工作平台,我如鱼得水,可以说,我把全身心都投入到科研工作上了,这种快乐和成就感是在其他岗位上得不到的!这种所学所用的感觉让我战胜了艰辛与寂寞。
王合升(云南人,毕业于云南科技大学,硕士研究生):当我选择来鹦哥岭工作时,女朋友和我分手了,我心情一度不好。但在这里我很快找到了乐趣,因为我发现了新奇物种,这种科研的突破,让我有了幸福感。我不怕吃苦,怕的是没事做,在鹦哥岭,昆虫需要我、树蛙需要我、黎苗百姓也需要我,当看到本无路的大山中,我们亲手筑起了一条水泥路,黎苗同胞能凭借这条小路走出大山时,我感到自己是个有用的人,感到这里可为的事情很多很多。渐渐地我有了使命感和责任感,我想这种感觉会陪伴着我一生用双脚来丈量大山。
蒋帅(东北人,毕业于东北林业大学,硕士研究生):应当承认,无论本科生、硕士生、博士生,当今在就业上都是有压力的,但我决不是迫于就业压力来到鹦哥岭的,我就是对自己专业的坚持。按我的条件,在家乡找份工作,每月至少有3000元工资,可到这里每月工资才有1700元。但我喜欢,这里像个世外桃源,有我热爱的工作,有我喜爱的集体,过着好像是原始的生活。但我的精神是富有的,我们每天有做不完的工作,永远有新的科研课题,那种享受成果的刺激是多么的幸福和重要,这就是我的不竭动力。
记者:5年的坚守,青春作证,你们改变了什么?
刘磊(陕西人,毕业于东北林业大学,本科生):来鹦哥岭最大的收获是学会了和人打交道,做人的工作。当学生时,我是学生干部,虽然也有做人思想工作的机会,但和现在比起来是微乎其微了。首先,不会与人沟通就打不开工作局面,我们深入黎村苗寨劝黎苗同胞别打猎、别炸鱼、别砍树,单纯的说教是不奏效的,逼着我们换位思考,去说服人家。我们从帮助解决一些现实问题开始,用真心换真情,比如我们个人集资为他们修路,又比如省下我们的办公经费为他们盖猪圈、修旱厕等等,这种真诚的帮助,架起了与他们交流的桥梁,而这种工作方法又是在学校和书本上学不到的。当我们看到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在传统的黎苗村寨悄然兴起时,那种兴奋的心情简直难以言表。
王慧颖(杭州人,毕业于中南林业科技大学,本科生):本来我已在杭州市找了份理想的工作,当银行出纳员,工资高、待遇好,可我为了追求爱情,放弃了这一切,投奔廖长乐来了。如果问5年的坚守我有哪些收获,那我要说:我找到了小时候从书本和电影里才能享受的真正爱情。上大学时我和廖长乐是同学,说实在的,我还没看出他有多好,但来到鹦哥岭,我才真正感受到他有多好,我要说的是:一个对事业用心的男人,才会对他的家庭有责任心,这种男人我跟定了。虽然我从美丽的西子湖畔来到这穷乡僻壤,但我的心里很平衡,我以自己的选择向青年朋友揭示了恋爱观。现在我们的宝宝也出世了,双方的父母也过来帮助我们,我们小两口现在是全身心地搞科研了。
米红旭(东北人,毕业于东北林业大学,硕士研究生):说实话,想挣钱,别来鹦哥岭,来这就是与清贫、奉献为伴。有朋友问我:“一辈子扎在大山,后不后悔?”我说:“人各有志,咱是农家子弟,没有吃不了的苦,我要是想挣钱,当初就去青岛做一个大私企的生物制剂师了。”鹦哥岭需要有知识、有文化的青年人,这里是片未开垦的处女地,要做的事太多,恐怕我一辈子也做不完,青春肯定在这里度过了。我们这一代知识分子能安心在这工作,就是对生态文明的奉献了。如果说,我们来这里改变了什么?我认为,除了改变生态环境,更重要的是改变了择业观。(本报记者 魏月蘅 王晓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