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天地间

    于情也罢，于景也罢，人生就是不断的聚散。

    且不说胜友如云的宴席没有不散的时候，也不说手足兄弟也有分道扬镳的日子，就是爱得死去活来的情侣也有各分东西的时辰——虽然未免“曲终情未了”。这个时候，人们或互道珍重，或相期来世，但真正识得“三生石上旧精灵”的，有几个呢。

    且不说人，就是这如此多娇的江山，我们迢迢千里奔它而来，印上足痕，留下赞叹，嗣后，我们不都是绝尘而去吗？江山依旧，白云出岫，鸟鸣山涧，花闹枝头，等着款待又一批客人，来而往，寻复去，一次次都是聚，但终究是散。

    去年秋天在甘肃东乡的探访便幽幽地留在了我的心间。东乡山多地少，水贵如油，狭窄的地块镶嵌在山腰间、斜坡上，宛如巨人衣服上缝缀着的补丁，然而那却是人们的口粮所寄，牲畜的饲料来源。我在东乡小村里访农户，问贫寒，但见土墙瓦屋，家无长物；洞穴畜圈，马瘦毛长；山路起伏，一转三折。一幕幕，把我早已告别的童年和少年时的生活光景又带了回来，令我唏嘘，喟叹，怅惘，扼腕。然而在我返回北京之后，东乡的一切，包括清真寺、美食、带领群众脱贫的书记，还有那与成吉思汗远征军有密切关系的地名，一切的一切，都离我而去了。我对东乡再有感触，也架不住分别。

    近日，在山西出差公务之余，我特意在绵绵的细雨中，在陵川县的路上多走了一会儿，多看了一会儿，多记下一点儿。目光所及处，造化将五重山错落安放，松树灌木披着“蓑衣”，不论斜风细雨都淡定自若；薄雾从山坳里升起，弥漫开来，好像是山在悠闲地吸着烟；近处，几棵槐树在雨中静立，一挂一挂的白槐花送出淡雅的香气。

    此时，这条石板路上只有我一人走着。侧目是绿，抬头是山，不禁留恋起前一天在王莽岭景区所见之景：陡峭的太行绝壁、散落在山路上的巨大的“石书”、上接云天的“龟头山”、一山跨两省却少有人烟的景致；伯牙“抚琴台”高山流水的绝响，王莽追刘秀的古战场；那千山万壑，那铜墙铁壁，那太行小唱，那“天女散花”，一切的一切，除了留在镜头里，留在念想里，我还有什么办法不与它们揖别呢？

    赏景千里，终有一别！好在，远处总还有我们认为更美的景致，在等着我们去探寻，去相聚。于是我们总是整装待发。

    （作者为媒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