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花开的季节

    一

    又到花开的季节，我的爱人！

    黄昏，我斟满两杯酒，先把属于你的那杯轻轻地洒在地上，再把属于我的那杯慢慢举向唇边……

    多圆的月亮呵，多圆的月亮呵！

    在这冷峻静谧的夜里，我是多么竭力寻觅一些关于你和我爱的记忆，但我能捕捉到的只是一些痛楚而心酸的往事……

    仅仅是那么一瞬间，随着几声凄婉的呼叫，你这只不会凫水的“旱鸭子”，毅然跳进了浑黄的洪水中。在这悲壮的时刻，一个幼嫩的生命被你的双臂紧紧的托起，可是暴虐的旋涡却卷走了你的生命。从此，一只只待哺的小燕，从他们聪慧明亮的大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你同妈妈一样亲昵的目光……

    二

    毕业那年，你要到一所山村小学报到的那天，我从七十里以外的小城赶来，远远地，你朝我跑来，我拼命奔向你。你用怜爱的目光注视着我。我轻轻地帮你把一绺耷拉下来的头发拢向了脑后。这时，陡然发现：你已由一个朴实的乡村妹子变成了一位美丽动人的大姑娘。分手时，你赠送我一把精致的口琴。我足足与你对视了一分钟，只觉得你粉红的小脸浸透在我一片迷蒙的泪花里……

    不久，你来信说：那里校舍虽简陋，却很充实。你教会孩子们唱《小燕子》、《礼貌歌》和《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等，还结识了猪八戒、唐老鸭和聪明的一休……

    我知道：在你心中，那里有一颗诚实而坚强的种子，像三月阳光激荡着你的生命。而你娟秀的教案里，就是用智慧的犁耕种后献给孩子们的绿原；你温柔的爱抚，恰如飘洒到小草身上的露珠儿。你在静静地默默地读着你的“青青之歌”……

    三

    让我用双唇吹抚着那把口琴吧！哦，吹出来的乐曲竟是这般甜柔、这般缠绵……

    当你告诉我：当“喜鹊子”病了，你把一个苹果放在她苹果似的小脸蛋旁的时候；当“少和尚”的裤带挣断了，你给他系好的时候；当“牵羊儿”的小山子脱口叫你一声“妈妈”，你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当节假日或是你的生日，你的挨窗办公桌上堆着糍粑、甜酒、粽子、红薯……我知道，这块黝黑的土地上，你的耕耘和播种，吸引着一双双探寻的眼睛；我知道，孩子们内心的小秘密就埋藏在你的心扉。

    四

    婚后第二天，你经不住山村的诱惑。就这样，告别了自己恋恋不舍的新房。于是，圆圆的银月被分成两半，一半留在我心中，另一半被你颀长的身影牵走。

    没想到，这一别，竟然成了永别。

    那浑浊的河水踏过你的头顶，带走了你年轻的生命！

    沿着弯曲的布满牛蹄窝的山路，朦朦胧胧，我来到你的坟前。没有谁为你雕像，也没有谁为你刻碑，只有静立的野花儿陪伴着你。那些父老乡亲缓缓地呼唤着你的名字，热泪扑簌簌地滚落在你的坟旁；那些早已哭成泪人儿的孩子，把你甜丝丝的絮语、娟秀的粉笔字和河水搏击的情景，已镌刻在惊奇与怅惘的心灵里。

    又到花开的季节，然而你的花朵过早地凋谢，却留下一阵淡淡的清新的芬芳。

    （本文主人公生前为湖南省安乡县三岔河镇小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