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纯粹意义上的剧本创作,《解药》是我最想写,也写得最尽兴的一部作品。
动笔之前,令我深感兴味想去探究的是,我们周围的世界,表象与真相的出入到底能有怎样的距离?一个个体所能呈现的人前人后的反差究竟能有何等的迥异?
《解药》写了两个男人,但他们有着人性的共同弱点:卑鄙、虚伪、自私、怯懦。腰缠万贯的“企业家”其实是情感上一无所有的卑微乞丐;表面上解人困惑的“诊所医师”却早已濒临心理崩溃的边缘。一个是透支了自己真情感受力的生命空壳,一个是挣扎在无爱婚姻里的行尸走肉。他俩既互相拆台又互为帮凶,既是冤家对头又是患难兄弟,既互相蔑视却又惺惺相惜。他俩是对立统一的矛盾体,他们都深谙对方的弱点,互相动手的时候都会毫不费力点到对方的死穴和命门;他们是心灵相通的熟悉的陌生人,他们通过互相透彻的谩骂,把对方骂成了一面能够清晰透视自身的镜子!这是一对“好不到哪儿去、也坏不彻底;六根不净、狼性不足的俩俗人!”我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男人怪兽般地横在我的面前,从狰狞地撕咬对方,到无助地乞求对方;我看着他俩在我面前土崩瓦解,而后向死而生;我从狠狠地抽他们耳光,到转而泪眼婆娑地求他们——停下来好不好?别闹了行不行?他俩谁也不予理会,径直朝着他们要去的地方一意孤行……
曾得到过行家的真心指点,送了句可以视为“赏饭”的金玉良言——好作家专写坏人的“好”和好人的“坏”,谨记在心。我试着这么去做了,两个人物都有各自的行为逻辑,都能自圆其说,只不过我写的是两只相交的怪圈。但他俩不是怪物,他俩也都有着各自内心最柔软的部分,他们的良知并未泯灭,生命赋予他们的原始的“爱本能”仍一息尚存。随着交流的深入,他们坦诚相见了!他们谈到了初恋,说到了彼此最隐秘的私生活,他们发现彼此竟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可信的聆听者,最忠诚的同盟军,于是他们把对方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他俩如果今生没有相遇,也许就是今天擦肩而过的你我,但是,我别有用心地让他们撞见了,于是他们的人生发生了突转,他们的出现有了可以“入戏”的意义。
曾经很是踌躇了一阵,究竟要不要那个跳进跳出的结构?干净利落的收束在第一稿完成的时候曾很让自己得意过一小会儿。后来,开始考虑将戏“立”起来的可能,开始试着用导演的角度考量思虑,于是一咬牙一闭眼,决定“跳”一次吧!不想这一试,竟试出了些许趣味,让这个有些偏“冷”的“和尚戏”有了“回暖”的迹象,于是,就这样保留下来了。
本子写出来就像孩子生下来,其命运已然不归作者掌控。我鼓着勇气抱出这个“足月、顺产”的娃给我的“娘家人”看,他们都从娃的“品相”上看出了我的努力,于是就用鼓励的话给娃讨口彩,盼着娃能虎头虎脑、接上地气、快快长大。印象中,接收到的最有“养分”的评语是:“不像是个女编剧写出来的!”坦白地说,听了很受用。
做戏其实是创作者和观众在玩一场“打仗”的游戏,能成功地把性别隐藏在作品里,这是胜利的第一步。先做到了“雌雄难辨”,那么“假作真时”才可能产生“真亦假”的观剧效果吧?!我这样希冀。
都说爱的能力是上帝赐予子民的珍贵礼物,都说爱这种情感无须缘由,来时无影,去时无踪,徒留痴男怨女,牵肠挂肚,唏嘘伤怀,死去活来。爱上人了,还算好办;爱上戏了,可真难办。但是,能够爱上,总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