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挂帅”非彼“挂帅”

    《光明日报》1月26日刊登苏丽萍先生《有多少老戏可以新演》一文中“京剧大师梅兰芳根据扬剧《百岁挂帅》改编创作了京剧《穆桂英挂帅》”的说法与史实不符，恐怕是“张冠李戴”了。

    京剧《穆桂英挂帅》是梅大师晚年创排的一部艺术风格凝重厚实的传世之作，亦是他新中国成立后出演的唯一一出新戏。年过半百的巾帼英雄穆桂英解甲归田后仍心系天下，为国为民再次领兵出征，其深明大义的民族气节和家国情怀感天动地，梅大师的演技更是炉火纯青。不过这部作品不是根据扬剧《百岁挂帅》改编，而是移植自同名豫剧《穆桂英挂帅》（原名《老征东》），原由河南省洛阳市豫剧团演出，名家马金凤领衔主演。上世纪50年代前期在上海公演时，梅兰芳曾绕有兴致连看三次。1959年该剧进京演出大获好评，穆桂英大义凛然、豪迈练达的气概加上马金凤荡气回肠的演唱给观众印象深刻，“辕门外三声炮响如同雷震，天波府走出来我保国臣”从此成为传唱不衰的经典。此时正值中国京剧院筹划排演国庆献礼剧目，梅大师认为这个剧目适合自己的年龄和体态，便力荐改编该剧而换下院里原先准备上马的剧目（据说是以民间故事柳毅传书改编的新戏，拟请梅兰芳饰演龙女）。京剧改编本除了保留原剧中“我不挂帅谁挂帅，我不领兵谁领兵”这两句点题的唱词之外，其他都进行了精心的再创作，增加场次，丰富内容。该剧由郑亦秋执导，徐兰沅设计唱腔，除梅兰芳主演穆桂英外，还有李少春、袁世海、李和曾、李金泉、梅葆玥、夏永泉、杨秋玲等名角、新秀加盟，阵容强大。是年5月在人民剧场首演，10月初作为献礼剧目在京公演，遂成梅大师晚年的巅峰之作，“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等脍炙人口的经典唱段流传至今。梅兰芳生前最后一次演出即是应郭沫若邀请在中科院礼堂献演该剧，是日离大师谢世不过两个多月。

    根据扬剧《百岁挂帅》改编的京剧应是《杨门女将》。1959年江苏省扬州市扬剧团根据连台幕表戏《十二寡妇征西》整理演出的《百岁挂帅》，亦应邀进京作献礼演出而名噪一时，高秀英、华素琴等流派创始人在剧中均有精湛表演。该剧后被豫剧、河北梆子等剧种移植改编，中国京剧院改编后更名为《杨门女将》。京剧改编本重新构思了全剧的主题，并在后半部分增写了“赠马”、“探谷”等场次，使杨家“满门忠烈”的主线更加明晰，全剧激扬昂奋的色彩更加浓郁。该剧于1960年初隆重推出后好评如潮，新中国培养的新一代国剧名家杨秋玲、王晶华、冯志孝、孙岳等联袂出演，誉满剧坛。

    由地方戏移植改编为京剧剧目，系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一种文化现象，《穆桂英挂帅》和《杨门女将》无疑是其中的成功典范。此举对中华戏曲繁荣发展的意义自不言而喻，但其间的历史脉络宜厘清，否则望文生义会以讹传讹。这里其实有两个“挂帅”，一个是英姿犹存的穆桂英，另一个是老当益壮的佘太君，此“挂帅”不是彼“挂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