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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3年03月22日 星期五

    艺海人心

    两个人

    陈奕纯 (广州) 《 光明日报 》( 2013年03月22日   16 版)
    晶晶(中国工笔画) 陈奕纯

        醒来已接近中午12点,隔夜酒开始在肺腑里“叽哩咕嘟”胡乱折腾,脑子里木木的。一通洗漱之后,下楼,出小区。我想,中午就中午吧,该吃自己的早饭了。

        酒还是没有全醒。那步子虽说不再像昨晚那样深一脚浅一脚的了,但还是有些力不从心,踉踉跄跄。花城虽早春,但大街上花多、树多、美女多,好像永远都是夏日的一幕。街景一侧,多香樟树,多大叶榕树,次第从人行道上空怒放,枝呀叶呀密密地网住了天空。太阳的皮肤很白,连小鸟们都妒忌得要死,总有一两只忍不住飞撞出去,“唧——呼啦,唧——呼啦”,如此反复地,网便被撞破了,阳光“哗”地一阵倾盆而下,晶晶闪闪的,那叫一个热啊。不过,我竟然被这股热浪浇醒了,眼也不惺忪了。我有意无意地躲着热空气走,拣林荫下去,视野则聚焦在此刻的大街上,聚焦在一晃而过的车流、人流中,聚焦在他们当中的某一个影子上。一会儿,酒劲儿便一点点消失了,肺腑通体舒畅。不知不觉之间,仿佛蹑手蹑脚地,那首《重归苏莲托》溜出了嘴边——

        看,这海洋多么美丽!多么激动人心!看这大自然的风景,多么使人陶醉!

        看,这山坡旁的果园,长满黄金般的蜜柑,到处散发着芳香,到处充满温暖。

        可是你对我说“再见”,永远抛弃你的爱人,永远离开你的家乡,你真忍心不回来?请别抛弃我,别使我再受痛苦!

        重归苏莲托,你回来吧!

        歌声里,我仿佛看见一望无际的意大利田园风光,看见18世纪那些古老的马车欢快地向我跑来,第一辆马车上有一位美丽的姑娘在使劲招手,她是我最喜爱的人,是我日思夜想的梦……我的歌声越来越大,但仍湮没在喧嚣的闹市里,令人无所顾忌。

        路的拐弯处,有一家“沙县小吃”,汤呀面呀的,随便一应付,便能让胃口满满的,多好!就在此时,发现身后是一个90后大耳环女孩,青春,靓丽,头发略微俏皮地上卷,让人赏心悦目。巧合的是,我们居然一前一后地进了“沙县小吃”,又选了同一张餐桌,坐了个面对面。和这样一个陌生的漂亮女孩同桌就餐,有些欣喜,有些尴尬,不禁偷偷地瞥了她一眼,想知道她脸上是一副怎样的表情。遗憾的是,她毫无表情,我似乎并不存在。

        两个人互不相识的样子终究令人可疑,尤其在老板娘眼里。她大概以为我们两个人刚刚吵完架,我正拿眼神低三下四地求对方原谅……突然,老板娘“扑哧”一声笑了,有些暧昧,有些夸张,边笑边朝我们这张餐桌走来。

        “请问,你们吃点什么?”老板娘递过菜单。

        我一把接过菜单,慌忙说:“我要一份葱油拌面、一罐乌鸡汤,总共多少钱?”

        她没有立即回答我,只是拿眼神偷偷点了点对面,意思是“她吃什么呢”。

        我摇摇头,继续问:“多少钱?”说完,甩出来一张50元纸币。

        她接过那张纸币,一把夺过菜单递给了对面,表现出一万个厌恶的表情,因我不为女士埋单。

        只听大耳环女孩说:“给我来一份炒河粉,一份紫菜蛋花汤!”该死的是,她也掏出了一张50元的纸币。

        老板娘接过了那张纸币,气鼓鼓扔下一句话:“这两个人!”

        很快,老板娘找来了零钱,将炉上煨好的乌鸡汤端来,葱油拌面上得也很及时,热气腾腾地挑逗起我的胃来。一通乱拌,“哧溜”一下,一团香软嫩滑的东西就进了肚子,心啊,这一刻真是爽歪歪了!面条都吃了一半了,她的面前依然空空的,店家什么菜都没有上呢。面条吃罢,我慢慢消灭起那罐鲜美的乌鸡汤。

        待我惬意地把汤喝完,一边擦着满脸的大汗,一边看了看对面——哈哈,大耳环女孩点的菜品依旧没有到!我暗自侥幸:嘿嘿,我的都吃完了,你还在小狗望月哩,谁让你点的东西都那么费时呢?我下意识地感觉到了大耳环女孩看我的眼神,有羡慕,有后悔,有气急败坏,更有隐忍不发。

        直到我起身离店,还不确定大耳环女孩的那两份菜品何时端上。但我几乎可以断定,她听见了我刚才在大街上的放声歌唱,她正目送我离去,她是和我一样喜欢简单和快捷的人,她也肯定喜欢花城的阳光……

        这件事情,一晃便过去五六年了,险些忘掉。

        后来一天,我在作画,大背景放在了春天,脑海里忽然就跳进了那个大耳环女孩。我给这幅画起名叫《晶晶》,是我为那个90后姑娘起的名字。她呢,站在一株白玉兰之下,面对另一个人,随意摆出了一个照相的姿态——就是这么毫不起眼的一瞬间,被我想象到了,捕捉到了,定格在一幅素青色的中国工笔画之中。我想,这就是最无为、无心的一个小动作,它取自我非常真实的日常生活碎片,取自那个花城的早春。

        “画画”,“画什么”,“画出一个我不知道的哲学世界”……诸如此类的想法,常常塞满我的脑袋。哲学世界里的她,是我的美学思想的折射,每个“她”都可能存在于生活的某一个角落。比如说我和她,两个人,花样年华,时间空老,都曾经在我的歌声里、乡愁里,最后消逝……

        酒一场,梦一场,见或不见。

        (作者为画家、作家,中国散文学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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