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造业变脸

    最近一段时间，3D打印技术赢得了一些境内外媒体和专家学者的高度称赞，与此同时，也有人对其“颠覆制造业”、“掀起新工业革命浪潮”之类的断言极为不满。客观而言，尽管眼下媒体描绘的“立体打印”技术颇有旧瓶装新酒之嫌，但它近年来在设计、材料、工艺创新等方面的出色表现的确令人刮目相看。从长远的角度来看，3D打印技术为“完美无瑕的制造业”提供了更加符合时代精神的创新思维和更加广阔的发展空间。但是，“数字制造”并非传统制造业的挑战者，实际上，在可预见的未来，它很难找到“颠覆制造业”的本钱。

    有谁不想享用“个性化商品”？有谁不想打印一张自己的立体图片？由于具有令人心潮澎湃的科幻色彩，3D打印技术自然会受到媒体热情奔放的夸赞，同时也会引发民众激情满怀的期待。据说，3D打印技术已经在航空航天、医疗、建筑、运动、娱乐、汽车等行业占据了一席之地，其“个性化定制”的独特魅力颇受青睐，甚至可以说是无可替代。一些科学家相信，如果“打印耗材”过关，人的五脏六腑都可以“打印”出来。至于“打印”一个可以为主人提供全方位服务的“机器仆人”这类异想天开的美梦，也并非不可实现。

    最先鼓吹3D打印技术将引发“制造业革命”的是西方媒体。英国《经济学家》等媒体对3D打印技术给予了极具感情色彩的关注和期待。在它们看来，制造业若是进入了“打印时代”，发达国家就有机会重新占领国际制造业的制高点，制造商们就会退出“新兴市场”，让某些制造行业“重返家园”。《经济学家》杂志甚至断言，一些在很久前“被新兴市场夺走的生产岗位”将重新回到发达国家手中，因为“定制和小批量才是制造业的未来”。言外之意是3D打印技术必将使中国这个世界第一制造大国的地位受到损害。果真如此吗？这恐怕是一厢情愿的判断。即使“定制和小批量”有朝一日真的成为制造业的“核心地带”，谁能保证那里肯定将是“西方的乐园”？

    “制造业革命”？西方媒体高兴得早了点儿。3D打印技术或许会促进制造业的进步与发展，但在目前情况下，没有理由认定制造业正在或必将出现“革命性的改变”。工业制造不是虚拟的网络空间，不是个性化的舞台，3D打印技术可以成为工业制造的补充和拓展，但并不是制造业唯一的发展方向和未来。

    不错，3D打印技术令人惊叹，但就目前情况而言，它的“功夫”还是过浅。假如3D打印的耗材不能从石膏、塑料、树脂、石粉等简单耗材中解放出来，那其“打印能力”就必然十分有限。退一步说，即使耗材有了突破性的扩展，“打印”的精确度、高硬度、光洁度也都很难超过传统机械加工树立的标杆。更重要的是，3D打印技术走的是反规模经济的路子，其产品必然局限在小众、高端、展示性和概念性的圈子里，这条路或许会越走越宽，但这个宽度肯定极其有限。人类社会不可能指望“个性化生产”来确保自身的生存发展。随着全球人口的持续增长，即使每个人的内心都充满了“个性化生存”的强烈渴望，谁也无法逃脱“大工业社会”、“规模经济”的羁绊。从市场规模和批量生产的角度而言，“数字打印”玩的是个性，可以说是富人的消遣。它的个性化无法规模化，同时也就无法构建可靠的盈利模式。美妙的创新技术若是与商家的利润无关，就不可能具备取代传统制造业的条件。没有规模化生产的制造业没有未来。

    但是，3D打印肯定是好技术，值得重视、称赞和崇拜。它为工业制造提供了崭新的思路、方式、路径和概念。对创新者而言，3D打印产业肯定是一条致富之路，而对人类社会生活和经济发展而言，它诠释着无限的可能和无界的空间。3D打印技术必将改变人类未来的生产与生活方式，它与物联网、机器人、人工智能等技术创新一起，勾勒出人类社会发展的未来。3D打印技术的前途命运面临种种问题和挑战，它因此而有机会获得我们今天难以预料的大发展。关注和讨论3D打印技术发展前景的意义在于：时至今日，人们有必要认识到，人类已经登上了能够改变自我生存状态的创新平台；创新即改变，这样的改变不仅是推动社会经济发展的动力，而且也会成为引发人类生活方式、生活观念转变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