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州学派王艮的“艮”不能读“银”

    《光明日报》2月20日理论·史学版发表了方志远先生的《关于泰州学派王艮“艮”字读音的思考》，“提出应该恢复王‘艮’的本来读音‘yin’”。我以为这种说法在语言文字学上是没有根据的。

    根据当前比较权威的《汉语大字典》，艮有三个读音，一是gèn，为八卦之一，又是六十四卦之一，由此产生停止、静止等意义。二是hén，牵引义。三是gěn，生硬，坚硬等义，在方言中使用（《汉语大字典》第3378—3379页，崇文书局和四川辞书出版社2010年联合出版）。未见有读成“银”或“民”的。《康熙字典》“艮”字则仅列二音，一为古恨切，即今天的读音gèn，一为胡恩切，即今天的读音hén（见该书未集下艮部），同样未见有读成“银”或“民”的。在《广韵》中，艮只有一个音，就是上引的古恨切。在《集韵》中，艮除了古恨切之外，多了一个胡恩切的音，也见上引。同样未见有读成“银”或“民”的。因此，要将“艮”字读成“银”，在字音和字义对应的层面上，是找不到根据的。

    而从中国传统的人名和其字相对应的层面上来看，倒是能确定“艮”是该读gèn的。王艮，字汝止。《易·艮》的卦象是二山相叠，彖曰：“艮，止也。时止则止，时行则行。”王阳明给王银改名作王艮，字汝止，正说明是用卦名来读这个“艮”字的，也就是读作gèn的。

    方文说：“王阳明及王艮自己既有可能把这个‘艮’视为八卦之‘艮’，也有可能把‘艮’作为‘银’之异体字之‘艮’。但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其读音应该仍然是‘银’，或作为银之异体字之‘艮’：‘yin’。而王阳明之所以将王‘银’改为王‘艮’，完全有可能是因为二者为同音，形体改了，但读音仍然不变。

    方文的意思，是要对王艮名字的读音作纠正以突出其草根性，然而这种纠正却产生了违背文字音义相应的谬误。说王阳明和王艮将“艮”字读作“银”是毫无根据的，在他们那里，传统文化不至于如此失落。

    方文说：“王阳明之改‘王银’为‘王艮’，已经在对这位底层思想家进行‘修正’。”这是很对的。王阳明对这个名字作“修正”改作“艮”有什么含义？今天已难以明晰。但艮卦有止欲之意，详见《周易注疏》及今人黄寿祺、张善文撰《周易译注》第430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王阳明是否有止“银”字之欲利之意，不得而知。然而王艮主张良知现成之说，有云：“只心有所向，便是欲；有所见，便是妄。既无所向，又无所见，便是无极而太极。良知一点，分分明明……，圣神之所以经纶变化而位育参赞者，皆本诸此也。”（《王心斋全集》卷五《尺牍·与俞纯夫》）“良知”前一段话，简直就是对艮卦的“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无咎”的注释。“艮其背”两句，就是说私欲在未显露时就抑止住，不让身体直接面对。这里，不难看出王阳明给他改名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