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树上的栖霞

    车出青岛，沿同三高速北行，两小时后进入栖霞地界。窗外山峦渐次多起来，草木愈加浓起来，天空更加明亮起来。摇落车窗，风爽然扑面，有酒的暗香。

    栖霞市区散落在丘陵间，宽宽窄窄的道路在波谷中时起时伏，高高低低的楼群在青山中时隐时现。

    方圆7平方公里的长春湖，像平放的扇面，静静展开。岸边丛林，被誉为“东方道林之冠”的丘处机故园太虚宫似有或无。将近800年前，先生以74岁高龄“循天理而行”，历时3年，行程万里，会成吉思汗于阿富汗兴都库什山，时称“大雪山”，进言“敬天爱民为本”，“清心寡欲为要”，一代天骄纵横天下的血刃因之戛然而止。

    始建于清雍正年间的牟氏庄园，占地2万平方米，集中了北方民居的全部特色：依山傍水而又若即若离，隐约的山脉与曲水环绕，正所谓“山水相围，此良宅也”。屋宇俨然，鳞次栉比，四合小院重重叠叠，横竖巷陌中规中矩，结构严谨，敦实庄重。几代人聚族而居，守传统家族伦理，立完整家法家规，淡薄仕宦，耕读传家，“旺气”凡“六百年”。而今，多少恩怨情仇、悲欢离合，早已烟消云散，幽深森然的院落，倔强地叙说着曾经的荣耀富贵。

    海拔800多米的艾山是栖霞境内的群山之冠，方圆60平方公里的山脉中，清峰肃立，幽谷恬静，林木苍翠，山东省第一家露天温泉艾山温泉采自地下2000多米，出水温度52℃，富含多种矿物质和微量元素，理疗价值甚高，且可直接饮用，是首例国家评审认可的浴、饮两用的医疗热矿水。

    栖霞最值得自豪的，还是苹果。

    栖霞“六山一水三分田”，数百个大小山体脉脉相连，金秋时节，漫山遍野飘动着红灿灿的云霓，那是挂满了枝头的苹果。栖霞自古因“丹霞流宕”得名，而今天，成熟的苹果漫漶成了无边无际的“丹霞”。

    66万人，66万亩苹果，人均一亩；全市年产苹果14亿公斤，全国人均一公斤。财政收入42％来自苹果，农民年收入80％来自果业。在全中国的苹果生产中，种植面积、综合服务、果园管理、品种质量、总产单产、企业效益，均居第一位；出口占全国总量三分之二。“中国苹果之都”，“中国苹果第一市”，中国北方最大的苹果产地和果品市场。

    这就是栖霞，一个面积2000多平方公里的巨大果园，一座苹果树上的城市。

    儿时就听说了“烟台苹果”，却不知烟台苹果的主产地是栖霞。

    如果仅有这些，栖霞尚不足以与类似的富裕地区相区别。真正让人感动的是：将苹果作为支柱产业固然是栖霞的优势选择，然而，栖霞必须做好的是让苹果生产成为中国之最，乃至世界之最。

    栖霞是霞光的故乡，而最美的霞光，来自栖霞人的心灵。

    在烟台下辖的十几个县市中，唯栖霞不临海。栖霞处在胶东半岛腹地，也处在胶东半岛的制高点，是周围县、市、区众多河流的发源地。114条河流，是滋润胶东的乳汁，不容玷污。栖霞唯一能走的只有生态立市之路，不惜自我牺牲，不计一时得失，从全局利益和长远发展出发，摈弃传统工业和化学农业。政府以有限的财力撑起整个生态保护和建设的大工程，返璞归真，让自然回归自然。

    栖霞的生态保护和建设甚至形成了比国家标准更严格的“地方标准”。一个又一个投资巨大的国内外项目被拒批；一个又一个利税大户的企业被关闭；一个又一个污染源得以根治。如今的栖霞，森林覆盖率高出全国27.7个百分点，大气环境质量一直高于国家二级标准，地面水环境稳定地保持了功能区标准，饮用水源水质合格率为100％，成为国家生态示范区。

    栖霞，在胶东半岛沸腾的经济热点上，成为美丽中国大地上一片圣洁的净土。

    没有比大自然更公平的了。生活给栖霞的回报比想象的丰厚：规模化生态农业使栖霞成为花果山、聚宝盆，农民储蓄几十亿，不乏百万富翁、千万富翁；以无公害品质与国际市场接轨，多种农产品顺利通过国际贸易的绿色壁垒；生态林业让昔日十年九旱的贫水栖霞，变成了风调雨顺的丰水栖霞；生态企业、生态旅游日益成为富有吸引力的新兴产业。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绿水青山是栖霞最宝贵的财富，生态和特色经济是栖霞的最大比较优势、核心竞争力。

    栖霞苹果节，我们恭逢其盛。没有耀眼明星，没有奢华铺张，万人苹果采摘，所有人都是主角：古老的八卦鼓铿锵激越；自编的秧歌舞妙趣盎然；姑娘媳妇的面塑、剪纸栩栩如生——喜鹊梅花寓“喜上眉梢”，莲花金鱼寓“连年有余”，鸳鸯寓情爱美满，佛手、蟠桃、石榴寓多福、多寿、多子……一切像生活本身一样质朴，从心里流淌出来的喜悦像甘甜的果汁洋溢。

    抬眼远望，湛蓝的晴空下，挺拔的“胶东屋脊”，正放射出烈焰般的霞光。

    （作者为作家，全国第八、九、十届人大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