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婆婆刚靠近车门,售票员发现了她手里攥着的免费乘车证,大嚷:“老太太,这路车承包了,免费乘车证不好使”,“哗啦——”一声闭上车门,那路车又开始了野马一般的狂奔。站台的小伙子很气愤,对春婆婆说:“联运车为了赚钱,开疯了!您有免费乘车证,他们拒载是不对的,我帮您投诉他们!”春婆婆摆摆手,对小伙子说算了,他们纵有不是,可司机和卖票的挣的是辛苦钱,不容易。
——中篇小说《黄鸡白酒》
《黄鸡白酒》是迟子建的新作,书中收录了她近两三年创作的5部中、短篇小说,均为首次出版。从1983年开始写作算起,至今,她已在文学路上走了三十年。熬过生活的严寒,她依然坚信文学有温暖人心的力量,“我愿意重复曾说过的话:提着文学这盏灯,你就不怕一个人走夜路。”
一贯以文字温暖人心的迟子建,这次依然用她擅长的笔法,讲述市井小人物们或喜或悲的故事。但这次,她有了新的尝试,开始描写生活中的“冷”。无论是《黄鸡白酒》中遭遇种种生活不公的春婆婆,《他们的指甲》中的如雪,还是《泥霞池》中的小暖,故事里都透着些许现实生活的残酷与无奈。看得出,迟子建的写作与现实生活的距离更近了。
“这一次,哈尔滨这座城,能气死卖胭脂的吧。长冬一来,寒风就幻化成一团团粉扑,将姑娘们的脸颊涂红了。”书一开篇,熟悉她的读者会心地笑了,因为故事的背景仍是她自小生长的,那个冰天雪地的黑龙江。
迟子建的家乡在漠河,那里一年中有一半是冬天。太阳每天下午三四点钟落山,第二天七八点钟才升起来。所以迟子建说,自己比别人感受了更多的寒冷,也经历了更多的长夜。
尽管“冷”成为她作品中的基调,但她一直在文学上努力尝试,“在这个苍凉的世界上多给自己和他人一点温暖。在离去的时候,心里不至于后悔来到这个苍凉的世上一回。”
迟子建说,她很喜欢《黄鸡白酒》的主人公春婆婆,因为她不管经历了人生中多少风寒,依然乐观地活着。春婆婆听早逝的丈夫说过,当年把定情物,埋在了中央大街的中段,“所以她每次去中央大街,都要到那儿,俯下身来,抚摸冰凉的面包石,直到把石头摸暖了。”“这是一段温暖得让人流泪的文字”,一位读者读罢留言。
透过春婆婆,迟子建想传达的是,“一个人只要心中珍藏着一份爱,就有了驱寒的热酒。”
迟子建把作品比喻成自己的“孩子”,因为作品带着作家内心想传递给读者的温暖和感动。无论是之前的《北极村童话》、《世界上所有的夜晚》,还是《黄鸡白酒》中收录的《七十年代的四季歌》,都与她的个人情感经历休戚相关。“但写这类作品时,我也特别警惕,让‘我’在作品中弱些,再弱些,这样作品中的人物才能真正强大起来。要知道真正感染读者的,不是作家的情感,而是作品中人物的情感。”
她说,如果书里的某个人物感动了读者,就是对她最大的安慰。但她同样警惕,“太在乎读者的评价,在这个阅读趣味不高的时代,你可能会不知不觉降低了艺术门槛;而太不在乎读者的评价,你也可能把自己‘束之高阁’,在虚假繁荣中迷失了自己。”
“作家们回到文学本身,潜心写作,最为重要。”迟子建说,如果有一天人们阅读纯文学的热度消减,也没什么。文学是“留心”的,如果留不住读者的心,为什么不能让他们的心“另有所属”呢?
迟子建也有遗憾,书中的短篇《七十年代的四季歌》如果展开写,或许能更丰满。如今,迟子建依然保持着以往的写作状态,去年她着力写的一部六七万字的中篇,今年将在《人民文学》第三期发表。“迟子建的每一部小说都不会让人失望”,苏童曾给迟子建的作品这样的评价。
(本报记者 李 苑)
迟子建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伪满洲国》《越过云层的晴朗》《额尔古纳河右岸》《白雪乌鸦》,小说集《北极村童话》《白雪的墓园》《向着白夜旅行》《逝川》等,散文随笔集《伤怀之美》《我的世界下雪了》等。作品获鲁迅文学奖等多种奖项。《额尔古纳河右岸》获第七届茅盾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