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来愈热的出国留学热潮正在迎面袭来。据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发布的《国际人才蓝皮书:中国留学发展报告》显示,2011年,中国出国留学人数达33.97万人,占全球总数的14%,居世界第一。这一年我国有近16万人到美国留学,美国的国际学生中每5人就有一名中国学生,日本的国际学生中也有60%是中国人。根据教育部2010年统计,高中留学生已经占到中国留学生总数的22%。这样的态势,使中国大学面临着日益加剧的全球性竞争。另一方面,高等教育已经成为国家发展重要的软实力,大学对国家而言日益重要,可以说,大学在全球竞争中的态势事关国家利益。近年来,我国在提高高等教育质量上下了很大的功夫,提出“办人民满意的教育”,那么,大学究竟秉持什么样的风范,才能在这场全球性竞争中不落败甚至胜出呢?
在北京大学主办的民盟高教论坛上,清华大学教育研究院常务副院长史静寰教授对这一问题的剖析,让人深受启发。
大学必须思考:到底谁在上学
史静寰教授认为,美国哈佛大学前校长萨默斯和“虎妈”蔡美儿在2011年达沃斯论坛上的讨论,涉及到了教育非常本质问题的讨论。蔡美儿说我的孩子上学必须成绩第一,否则就是父母的失职。萨默斯很温和地回应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看过去25年最受瞩目的让世界发生改变的是比尔·盖茨和扎克伯格这两个哈佛的辍学生。哈佛大学得A的学生成为学者,得B的学生花时间让自己的孩子进入好大学传承家族的名望,得C的学生则是募款委员会的座上宾。
这短短的一段对话其实包含了教育理论上非常重要的问题,就是教育目标和标准的问题,大学到底要培养什么样的人?大学怎么样去衡量所培养的人?学校教育到底是干什么的?大学的功能是不是要定位在培养大师上?但是其中还是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被忽视了,就是教育的主体性的问题:到底是谁在上学?谁在读书?是子女还是父母?
如果梳理一下就会发现,现在许多大学已不再思考“到底谁在上学”,哈佛大学哈佛学院前院长哈瑞·刘易斯在《失去灵魂的卓越——哈佛是如何忘记教育宗旨的》中写道:当前很多顶尖研究型大学正为追求卓越地位展开空前的竞争,而在这一过程中,大学忘记了更重要的教育学生的任务。
研究型大学忽略了教学,几乎是一个全球性的现象。史静寰教授对13所国外著名大学使命宣言进行文本分析发现,没有一所大学的使命是“强调它的教育目标、培养人才、传承文化”,同样地,在对国内39所大学“类使命”的文本分析发现,提到将人才培养作为根本任务的高校只占五分之一,提到将追求真理、探求高深学问作为第一使命的大学几乎没有。
大学风范所在:立足培养人才
史静寰教授认为,国内大学在全球竞争中要更好地应对挑战,就必须认清到底谁在上学,就必须立足于培养人才。
但是,这样的一致性在现实中并没有达成,全球范围内的现代大学在自己使命中更多地强调科学研究、服务国家、贡献社会、现代大学管理,以及国际化、产学研、终身教育等等。在对大学质量观进行梳理后也发现,传统的大学质量观包含有资源观、产出观、声望观。对此,史静寰教授强调,我们要将最新的质量观注入我们的大学,这就是人才培养上的新的增值观。这一新的增值观,关注的是大学作为人才培养机构给学生带来了哪些变化,有什么样的收获和提高,大学的资源投入是否为学生提供了有价值的教育经验。
史静寰教授认为,在以学生为中心的人才培养理念提出以后,还有必要区别一下所谓的学生观。传统的学生观把学生定位为知识的接受者,更多地关注知识的接受度。后来市场化观念引入之后,把学生定位在教育服务的消费者,关注学生对教育的满意度,包括学生评教都是属于这一类。但是现代的教育观,要把学生更多地定位在独立自主的学习者,走向成熟的劳动者,所以,对学生的关注,不仅是学习,还有毕业、就业和生涯选择、生涯发展,这些都是现代大学必须特别关注的非常重要的理念。
唯有真正将教育教学的重心放到对学生的培养上,并且是以新的理念来培养学生,国内大学才是真正找到与全球大学竞争的根本,这也是大学真正的风范所在。
大学要再认识:教育的复杂性
史静寰教授认为,教育和个体的发展密切相关,我们现代社会越来越意识到教育具有非常复杂的个性。有人认为两个哈佛辍学生的例子证明了哈佛教育的失败,但也有人认为这恰恰证明了哈佛是非常具有眼光的。因为对于比尔·盖茨和扎克伯格这样的非常极少数人来讲,学校教育的增值功能是有限的。学校作为一个机构,它面向的是学校中绝大多数的人,对少数具有创新能力的人而言,他们不用接受这样的学校教育也能出来。所以我们说学校教育如果不能培养,至少不要伤害这样的人才,但现在恰恰是对于创新人才的培养和学校教育之间的复杂关系缺乏一种更内在的认识。
复杂性同样存在于对一般人才的培养中。对于教育教学本身特质的认识,现在存在着多种观点和争论:一种说法把教育教学看成“科学”,因此就必须遵循科学办事,并应该有放之四海而皆准大家都能够遵循的规律。另一种说法挑战这种观点,认为教育更多的是“艺术”,它的核心精髓是独特,而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还一种说法把现在的教育看成是“工业”,可以通过增加投入、改革技术、加强专业化来提高所谓“产品”即学生的数量和质量。但另一种说法认为教育不是工业,我们更多地应该关注教育所必须依赖的种子、土壤、阳光、气候等等不能轻易改变的条件。史静寰教授认为,从以上的争论可以看出教育的复杂性,人才培养的复杂性,而这种复杂性在当代全球化社会当中体现得更加充分,对于大学来说,谁更好地认识到、把握到这种复杂性,谁就能在全球性竞争中胜出。
影响大学生学习和成长的因素非常多,如果关注一下教育过程,会发现学生在校学习的经验是受到了他的先赋性因素的影响,他的教育收获既跟先赋性因素有关,也跟教育过程有关,改进过程能提升教育结果。史静寰教授对全国60多所院校大学生的调查数据显示,在学业挑战度、主动合作学习水平、生师互动、教育经验丰富度、校园环境支持度这五大与教育过程相关的可比指标中,对学生的收获影响关联度最高的是生师互动。和美国研究型大学相比,在教育经验丰富度和校园环境支持度上,中国都不弱,差距最大的是生师互动。生师互动是教育最重要的一个途径。在这个问题上史静寰教授发现了三方面的差距,一是学术交往,二是讨论职业规划,三是讨论分数。讨论分数归于中西文化差异,讨论职业规划是属于师生之间的社会交往,所以国内大学要提升教育过程的质量,还需加强师生之间的学术交往和社会交往。(本报记者 王庆环 本报通讯员 冯 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