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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3年01月12日 星期六

    难以忘怀的故乡唢呐声声

    朱桢的 《 光明日报 》( 2013年01月12日   12 版)

        我儿时最初听见的音乐声,是唢呐的声音。在上个世纪的八九十年代,在滇东南丘北的那些灰暗的村庄里,游走着人数众多且才华横溢的民间乐手——他们青一色是唢呐手。他们在民间重要的节祭庆典中像蚂蚁一样聚集。在一个山里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都弥漫了唢呐的声音,从孩子满月请客,到整一岁的抓周,从娶亲成家,到寿终正寝,唢呐的声音都是永恒的背景音乐。

        唢呐这种乐器,从诞生始就是民间的。它的原料是亚热带山区常见的一种落叶乔木——梧桐。质地疏松的梧桐不仅易于制作唢呐,且制成的音色纯美。故乡人将制作唢呐叫做“抠”,就是用刀子一点一点地将一截梧桐抠空。然后再精工做成喇叭状。一般情况下,优秀的唢呐乐手就是制作唢呐的名匠。这种自制自用的乐器,跟乐手的情缘,是那种通过金钱购买而得的乐器不能比拟的。

        乡亲们将唢呐手称作“吹吹”,参加节庆、婚丧、庙会的唢呐手,几乎没有单人的,一般都是二人组合,又分“上下手”,“上手”多吹高音,“下手”多奏低声,一高一低、一分一合间,便多了些奇妙,多了些生动。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人们都被束缚在生产队这样一个集体性的生产组中,人们一般不得从事副业,但唢呐手们是个例外,他们可以明目张胆地捞取“外快”,所以,那个时代的“吹吹”是特殊人群,有比一般村民高一等的地位。好的“吹吹”,方圆百里地都有显赫的声名。谁家要请了名吹,自然脸上就多了份光彩。

        唢呐手们最喜欢参加的庆典自然是婚事了。娶妻嫁女,都是喜事。人逢喜事,自然出手大方,“吹吹”们也就能多得几个“喜钱”。当然,“吹吹”们不能掉到钱眼里.双眼盯了赏钱的“吹吹”在同行中是被蔑视的。只要有人请,无论邀请者富贵贫贱,均得接受邀请。请“吹吹”,可以没钱,但不能没酒。酒不到,唢呐就不响。即使响了,也是响得勉强。所以在登门去请“吹吹”时,老家人都会用两个磨得掉了漆的军用水壶灌满两壶包谷酒一并送上。

        唢呐的发声部位老家人称为“叫子”,其实就是一截燕麦杆。“吹吹”们要是见主人家没送酒,就会厚着脸皮要。他们喝酒,称作“发叫子”。应该说,喝酒和吹唢呐的好坏之间还是有些因果关系的。一个“吹吹”如酒到七分,自然就张扬起来,那唢呐也就吹得野,旋律也就会更悦耳动听。当然也不是离了酒就不行。

        故乡曾流传一个“吹吹”的故事,那是一对苗族兄弟。有一天,山下一个汉族村民的母亲过世,这村民是个孝子,于是就想让母亲听着一段动听的音乐远去,但家里穷得打不起二两酒,后来只有硬着头皮披麻戴孝去山上请这对苗家兄弟。两兄弟受邀而来,好看的苗服上每人都多了个绿色的军用水壶。他们走一路吹一路,时不时作点停顿,打开水壶盖子,有滋有味地喝上两口,一直吹到这家门前。

        据老家人讲,这是迄今为止老家人听过的最动人的唢呐,那唢呐声让河水停流、让山顿首。村里有好事者,以为这对苗家兄弟喝了玉液琼浆,便乘二人吹兴正浓,从后面偷偷拧开壶盖,品了一口。品完后他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叫了起来——“他们喝的是水!”

        其实,一个乐手,会吹的曲牌也是有限的。数十年来,唢呐手们重复地吹着的不超过五十个曲牌。但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就是这些曲牌,却从未让山里的人们生怨过。我听过的唢呐曲牌,也就是“拉船调”、“沙淘沙”,“赶马调”、“过山调”、“闹沙河”、“得胜令”、“将军令”等十余个曲牌,但它们却影响了我的人生。它的雄浑,它的悠扬,它的朴素,是我写作的营养和源泉。我的一个文友说:“在滇东南,没有唢呐声声,村庄就像是少了一种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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