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怀素狂草

    中国书法家协会名誉主席沈鹏曾对韩文忠的书法赞誉道：“堪称得怀素《自叙帖》精髓”。此话，真可谓伯乐之言见也。吾初观韩先生临摹怀素《自叙帖》作品时，无论其用笔力度之狂放自然，还是章法之匠心独运，都确有怀素再世之感。细细观赏后又发现，韩先生的临摹绝非仅仅停留在形似上，而是在合乎怀素书艺法度基础之上，追求神似的再创造。

    对于先贤名帖，在临摹的再创造时，又应博采众长，从历代名家的书艺中吸取营养。这是任何书家进入独立创造所走的必由之路。怀素也不是无师自通，相反，他不仅起步时虚心临摹研习过欧阳询等名家作品，在他已经进入独创路径之后，如《自叙帖》所述，仍然感到“所见甚浅”，还要“西游上国，谒见当代明公”。正是这种虚怀若谷之心、“有容乃大”之心，才使得怀素继张旭之后，成为狂草书家又一高峰。同样是博采众长，成就了韩文忠的狂草书艺创作，让他得怀素《自叙帖》之精髓。

    韩的狂草创作，既有怀素狂草书艺的底蕴，又有他自己独创的时代新风，从而勃发为中国书法艺术园地的一朵难得的狂草新葩。怀素《自叙帖》中那种如“飞鸟出林”和“惊蛇入草”的神韵，那种“笔下唯看激电流，字成只畏盘龙走”的气魄，那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写意精神，都为韩文忠的书艺创作所吸纳。如果说“文如其人”，那么书艺作品也如其人，韩的书法里又映射出他内心世界的色彩。韩先生自幼生长在广阔的科尔沁草原，居所毗邻科尔沁王爷庙。那里的生活，可谓“天地神人四位一体”，堪称诗意的栖居，滋润和催生了韩先生那率真的艺术灵性。

    韩文忠的作品数不胜数，就已发表和为名家鉴赏者而言，以我之见，其突出特点大略可概括如下：

    其一，饱含怀素《自叙帖》的书艺底蕴，笔法瘦劲，力透纸背，狂放而又自然流畅。《自叙帖》这种瘦劲笔法，影响深远，后来许多草书家都从中吸收营养。宋徽宗的瘦金体虽然别具一格，但由于走极端加之算盘珠式的章法，使其活力几乎消失。韩文忠对怀素的瘦劲笔法却继承和把握得适度，在字体结构和章法上也有所推进。例如，在其所创作的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狂草帖中，他竟然大胆地引入甲骨文“山”字入帖，不仅不显得突兀，又别具神韵，可谓神来之妙笔也。此外，其中“惊”、“华”等字，还能见出从二王到孙过庭的笔法神韵。

    其二，韩文忠对王献之的“一笔书”——笔断意不断，也继承和把握得相当适度。这不仅需要笔法章法纯熟，而且要有内气与笔力一体相通的功夫。其中，字与字间借笔划以链接之巧妙，比比皆是。而其章法大开大合，字间距或大或小，行距也不拘一格，随意挥洒，自然天成。这充分显示出书家艺术功底之深厚和功法之成熟。例如，在他将怀素《自叙帖》每行六字一段，拉长为每行或四、或三、或二、或一的章法排列时，那种狂放大气，那种一字一行，大丈夫顶天立地之精神，令人产生荡气回肠之感。

    其三，韩文忠的才性常在运笔之妙和章法出新中闪光。哪怕是天才，如果不经历艰苦卓绝，不下大功夫，也不会走向创作的高峰。韩先生创作的王安石七言绝句诗帖所言：“苏州司业诗名老，乐府皆言妙入神。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可以说，此诗也最恰当地描述出韩先生自己的创作精神。他无时不作书，几十年如一日。正是这种全身心的生命投入，成就了“得怀素精髓”而又能创新的狂草创作成就。他既是怀素书法艺术的传人，又是这种奇绝艺术的推进者。

    由此，韩文忠的狂草书艺创作成就，乃是他保持与天道相通的童心和率真人格之体现，也是他天才加勤奋的精神体现。

    （作者为著名哲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