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5日,中国航天痛失巨擘。“中国航天四老”中的“屠老总”,“两弹一星”元勋屠守锷辞世。斯人已逝,人们无法写尽他辉煌的每一个瞬间,然而,哪怕仅是片段,也足以令人心生敬意。
热血
“锷”者,刀剑之刃。
屠守锷,无愧其名。
他一生几多转折,研究方向也几经变化,而“热血报国”,是他一生不变之魂。他早年专攻飞机制造,源自少年求学时,目睹日本军机对上海的狂轰滥炸,骨肉同胞的惊恐与无助。鹰击长空,驱逐外侮,他暗自努力——考取清华,专攻航空;负笈北美,攻读麻省理工;硕士毕业,受聘美国飞机制造厂积累经验……向着目标,一步一个脚印。抗战胜利,他立即辞去工作,辗转归国,皆因一颗报国心。
1957年,屠守锷应聂荣臻元帅之邀加入国防部五院,参与研究我国第一枚地空导弹和地地导弹;担任我国首枚洲际战略导弹总设计师;出任长征二号火箭总设计师;发展火箭捆绑技术,攻克结构动力学难关,为我国大推力火箭奠基……从造飞机到造导弹,再到研制火箭,屠守锷晚年一言以蔽:“对我们中国人来说,国家事业重于一切。”
理想践行,令人感佩。
笃定
“屠老总”不服输是出了名的。对自己心爱的事业,他执著笃定。
1960年,前苏联撤走专家,中国导弹研制一时面临困境。对此,他只有一句话:“人家能做到的,不信我们做不到。”逢难益坚,青云之志立现。
1962年,他接手主持设计我国第一枚中近程导弹。此前,该型导弹首飞遇挫。“关键是要吸取教训,把我们自己的事情做得更好!”他迎难而上,带领科研人员走出痛苦和失望,在两年后,实现了该型导弹连续八次试飞成功。
1966年,新型号研制。与屠守锷共事多年的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航天科技集团火箭系统控制专家梁思礼回忆道,当时,屠守锷在排查问题时,发现少了一颗极小的圆珠子。怕这颗珠子掉在导弹里,屠守锷带头趴在地上找,直到在车道沟里发现这颗珠子,才算作罢。百天测试,他累到便血。
即便在“文革”浩劫之中,导弹依旧是他的“心尖尖”。大字报铺天盖地而来,他不以为然,始终铭记着自己是我国首枚洲际导弹的总设计师。哪怕是在批斗大会上,他也不忘带着笔和纸,计算着洲际导弹的数据。任别人在台上口沫横飞,他笑骂由人,安之若素。
生活中的屠守锷,也是如此。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习练太极拳,数十年如一日,每天按点,坚持不辍,直至晚年一次摔倒导致行动不便才被迫停止。
非此执著,安能成事?
寡言
同为“中国航天四老”,“任(新民)、屠(守锷)、黄(纬禄)、梁(守槃)”性格各异。其中,“黄老总”与“屠老总”反差最大——“黄老总”性格外向,工作之余,为下属讲笑话、变魔术是他的两大“绝活”;“屠老总”则性格内向,攻坚克难往往独自陷入沉思。
“‘屠老总’说话往往言简意赅。”“两弹一星”历史研究会学术研究部部长、中国航天科工集团研究员谭邦治有例为证——一次,“屠老总”打电话给一位科技人员。“屠。”自我介绍只有一个字,随后下命令:“马上到我办公室来!”“图?”这位科技人员一头雾水,但听出是“屠老总”的声音,不敢多问,只好琢磨着带上“屠老总”可能要的图纸匆忙赶到他的办公室。一进门,屠守锷却是一愣:“你抱着图纸干什么?”“不是您说‘图’吗?”一场“乌龙”,让人忍俊不禁。
在人们的眼中,“屠老总”是一位典型的“学究”,性格耿直,从不在乎所谓的“人际关系”。不熟悉他的青年人,往往心生敬畏。但相处日久,便能感受到他心中的炽热。研制“长二捆”,由新一代担纲,屠守锷转为高级顾问。“这些年轻人经过多年磨练,长期在一线实践,是完全值得信赖的!”话依然不多,但让人顿生暖意。
外冷内热,学者本色。
情深
“屠老总”是中国航天的第一代创业者。和很多老一代航天人一样,无暇顾家。然而,每有余暇,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永远是天下最慈爱的父亲。每当孩子们与母亲发生争执,他绝对“立场坚定”——“毫无原则”地站在孩子们一边。他夫人晚年患有较严重的心脏病,而当时身体尚很硬朗的屠守锷总是尽可能陪伴在老伴身边,坚持每天亲自到单位的医务室给老伴换氧气瓶。其情之笃,令人动容。
屠守锷情深,不仅及于亲人。尽管并没有太多家产,但在1998年,他一下子拿出30万元私人积蓄,在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设立基金,奖励那些“贫而有志,穷且益坚,愿意改变祖国和家乡面貌;生活朴素,乐于助人;学习态度端正,有追求真理勇气”的学子。他把这个基金起名为“宏志清寒助学金”,一如其平时说话般直白爽利。老人一生与“扬名”、“作秀”绝缘,十几年来,很少有人知道基金的捐助者,竟是这位“两弹一星”元勋。
行胜于言,大爱无名。(本报记者 詹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