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English
  • 时政
  • 国际
  • 时评
  • 理论
  • 文化
  • 科技
  • 教育
  • 经济
  • 生活
  • 法治
  • 军事
  • 卫生
  • 健康
  • 女人
  • 文娱
  • 电视
  • 图片
  • 科普
  • 光明报系
  • 更多>>
  • 报 纸
    杂 志
    光明日报 2012年07月17日 星期二

    聚焦“作家群”⑤

    深挖丝绸之路和黄河的精神宝藏

    ——甘肃作家群创作印象与思考

    徐兆寿 《 光明日报 》( 2012年07月17日   14 版)

        打开甘肃的地图,你很难说清她像什么。意念中,整个的甘肃仿佛就是一条古丝绸之路从东向西狂舞而去,盘旋于中国西北角的潜龙。只是龙首深藏于陕西,龙尾摆向更为苍茫的西域。古道漫漫,沙海泱泱,这条曾经带领古中国翱翔于东方世界的巨龙如今低吟长叹。唐诗里的边塞、胡天、美酒、夜光杯以及羌笛、胡笳,都似乎在宋之后暗淡、喑哑了。一场风沙将莫高窟轻轻掩埋。

     

        甘肃是甘州(今张掖)和肃州(今酒泉)的合称,是古道上的两个意象。兰州是清代才逐渐崛起的峰峦。黄河这条巨龙从千山万壑间狂奔而来,到了兰州忽然按住潮头,歇下狂念,在五泉山和白塔山之间汇成一汪洋,然后迂回曲折再向东去。兰州人就在这两山一水间经营。只是山太高,水太深,大雾常常暗压于冬日之街头,风吹不走,光驱不散。巨龙行至于此,是在韬光养晦,期待有朝一日一飞冲天?

     

        深居兰州,你不得不在黄河之侧思索兰州之地理文脉。兰州是甘肃的中心。兰州兴,甘肃兴。刘震云的小说《一句顶一万句》中总是有人物出入于甘肃,仿佛出入于荒芜之边疆。李佩甫的小说《生命册》中更玄,兰州人仿佛李白来自西域,神秘莫测,诗意无穷。最近,一个叫沈佳音的作家写了篇《兰州,一个最江湖的城市》,将兰州渲染成一个诗意灿烂的边塞之城。但生于兰州、长于兰州的诗人颜峻在新世纪之初就发出了“走出兰州”的呼喊。不少甘肃作家在挥别家乡之后拿出了不俗的成绩单,如作家雪漠、杨显惠、叶舟、唐达天等。仿佛兰州成了深潭养鱼的好地方,但要发展,还是要走出兰州。

     

        攀爬精神的高地

     

        甘肃文学真正的声音来自新世纪,其气势犹如上世纪90年代初扬起的那场沙尘暴。那场沙尘暴起自凉州以北,而甘肃文坛新世纪初杀出的第一匹黑马就是凉州的雪漠。他的《大漠祭》写的正是西北农民如何与风沙斗争的酷烈镜像。而唐达天的《沙尘暴》直接写的就是那场“老天不让人活”的沙尘劫难。《大漠祭》之后,雪漠又写了《猎原》和《白虎关》,意欲为沙乡人立传。雪漠笔下的凉州风沙轻扬,贫困笼罩,这给雪漠带来了争议。凉州自汉代起,就是囤粮基地,唐时为西安之外的第二大城市,正所谓“金张掖”、“银武威”。有人说,雪漠的凉州好像并非真正的凉州。

     

        凉州的另一位作家李学辉似乎是有意要补充“银武威”的历史印迹,花了很大精力完成了长篇小说《末代紧皮手》,写农民对土地的崇拜。然而,凉州的文庙被称为“陇右学宫之冠”,凉州之文化和历史却少有人去写,凉州的精神高地期待有人攀登。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在“大漠三部曲”后,雪漠突然又抛出了众说纷纭的《西夏咒》。他从自然的地理上升到文化的地脉。他意欲揭开凉州的历史一角,而这多来自想象。尽管其先锋的笔触和宗教的诡秘使很多读者望而却步,但作者的抱负不言而喻。

     

        新世纪以来,甘肃作家群中有影响的作家和诗人凉州籍人占了不少。除了雪漠的“大漠系列”外,史胜荣的“高校系列小说”都曾在全国有过不小的影响。叶舟、古马的诗歌以其新边塞诗和民歌体的特征倍受关注。还有写官场小说的唐达天、许开祯,凉州雄风再起,引得有人以“凉州军团”来命名这支队伍。

     

        除了凉州,敦煌是丝绸之路上另一个重要的驿站。命运之手将一抹黄沙拭去,伟大的敦煌被世界发现。从此,敦煌作为一种意象将永远矗立于中国文化的方阵里,对敦煌的书写便成为甘肃作家开采的一大富矿。上世纪90年代,王家达《敦煌之恋》算是甘肃作家在这里寻觅到的第一桶金。新世纪以来,诗人叶舟的《大敦煌》和作家冯玉雷的“敦煌”系列小说,以先锋的笔触进行书写和想象,都算得上是精品。

     

        崛起诗歌的高原

     

        凡是来过兰州的文人,都以诗、酒和牛肉面、手抓羊肉等概之。的确,在这座黄河穿城而过的城市里,煮酒为诗者居多。高平、汪玉良、何来虽已淡出诗坛,但从天津来支援大西北的李老乡宝刀未老。在他周围,聚集了娜夜、古马、人邻、阳飏、牛庆国等知名诗人,他们的共同特征是恬淡、自然、无为。道家的智慧被他们挥发得有了无限境界,个个都有都市隐者之风。

     

        灯火阑珊之处,兰州的诗人们常常齐聚黄河之岸,朗诵自己的诗篇。诗人叶舟、高凯还请来各地的诗人和作家助兴,不觉间,兰州变为一座诗歌的灯塔。“西部诗歌之夜”已持续多年。因为酒和羊肉的缘故,兰州的诗人们多少有些任侠之风,叶舟是最为典型的例子。其诗歌不仅移接西部民歌的浪漫因子和歌唱性,还从黄河里借来一股浩荡之气,故其诗作情烈、雄放、壮观。高凯的诗歌里却满是天真、浪漫,有出奇不意之象。将那种浪漫、雄浑发挥极致的是王久辛。《狂雪》之后,他又创作了《大地夯歌》和散文集《绝世之鼎》等作品。西部的豪情、黄河的雄放一经与军人的正气相合,其诗中便有了万剑雄发之风和排山倒海之气。如此,兰州便称为一座诗歌的高原,甘肃也被称为诗歌大省。

     

        而在渭河附近的天水,同样聚集了一大批诗人。王若冰、欣梓、叶梓等是其代表。天水是陇上另一座文化名城,是华夏始祖伏羲、女娲的诞生地,有一卦台山,传说是伏羲画八卦的风水宝地。天水还是李白故里,杜甫草堂也有遗迹,文气尚存。天水又被称为秦城,很显然,秦文化也应该在此繁衍过。因为这样一些存在,天水的诗人们便不自觉地往秦岭山脉寻古,王若冰即是其中之一。

     

        渭河又有一支流,便是泾河。泾河流入渭河,清浊分明,是天地间一大景观。泾河附近,便是天下黄土第一塬的董志塬。这里是天下粮仓陇东地区,陕甘宁三省区的交会处。初到兰州的马步升对他生存过的那片土地起初并不在意,写的是诸如《哈一刀》、《一点江湖》之类的任侠小说。直到近年来,他才魂归故乡,连续发表《青白盐》、《革命切片》、《陇东断代史》,试图用笔力翻开厚厚的黄土。显然,他在试图虚构一个他的陇东。先锋作家尔雅也有了蜕变,在完成《蝶乱》和《非色》之后也将笔触伸向故乡通渭。就连专写城市小资小说的任向春也把秀笔挥向《河套平原》,大有重拾旧山河的气象。

     

        奏响民族的乐章

     

        甘肃是一个多民族聚居的地区,民族文学是甘肃的一大特征,甘南作家群格外引人注目。甘南是藏族安多文化的一个板块。当汉人桑子、阿信来到一个叫“黑措”的地方,他们开始写诗。那个被称为“藏羚羊奔跑”的地方慢慢地因为诗歌而升腾。到了新世纪初,高原之上已经聚集了一大群诗人,野花盛开,群山响应。然后,更多的汉族诗人到此旅游,回去的时候抱着诗歌的鲜花。然后,甘南腹地不断被发现,玛曲、迭部、卓尼到处都有本地和外来诗人的身影。除了桑子、阿信的独吟,这里更多的是诗人的合唱。

     

        与这些汉人相对而行的是,从甘南走出了一些作家,向兰州而去。他们是尕藏才旦、张存学、严英秀等。尕藏才旦的《首席金座活佛》和《红色土司》将目力探向信仰的高地和藏文化的深处,取材和立意可圈可点,但张存学和严英秀还未将笔力挺向高原。

     

        2006年,一位不速之客踏进甘南迭部的扎尕那,并拜谒了高高的措美峰。他就是杨显惠。用了4年的功夫,这位60多岁的老作家踏遍甘南,每年都要住在藏人家里很长时间,终于捧出一部《甘南故事》。有人称其为非虚构写作。我倒宁愿称其为原生态写作。他说,历史是怎样的,我就怎样写。与前面诗人的歌唱不同,杨显惠怀着巨大的同情心写甘南原生态文化的变迁。这是一种新的胸怀和气象,甘南高原因其而生辉。

     

        然而,这座信仰的高原仍然在梦中空无一人,目前的写作离人们想象中的文学高原尚有很大距离。高原上的歌唱仍然缺乏大悲悯、大牺牲,超越民族、地域、时空并富有人性深度的大作品还没有出现。

     

        急需文学的自信

     

        新世纪以来,甘肃文学发展有了飞跃,比如新世纪中期首批荣誉作家和后来的“小说八骏”。但是,除了邵振国、雪漠、杨显惠、娜夜等少数有明显美学特征的作家外,大部分作家在国内读者面前还是模糊的。分布在丝绸之路和黄河两带上的那些或明或暗的艺术之星也在焦虑地锤炼技艺,等待命运之神的垂青。在甘肃,还有很多人对文学怀有强烈的敬畏之心和热爱之情,甘肃拥有庞大的创作队伍,各地常常举办文学活动。如何使甘肃文学腾飞得更远,如何捧出伟大的艺术,这些应该成为甘肃作家群着力思考的问题。

     

        首先是剖开黄土,显出真身。相对来讲,甘肃作家从上世纪以来一直在充当学徒。魔幻现实主义流行,甘肃作家也魔幻;先锋派和口语派盛行,甘肃也会有诗人立于潮头;海子诗和纯诗被模仿之时,甘肃诗人首当其冲;乡土叙事和家族小说成为主流时,甘肃作家也蜂拥而上。甘肃的作家很少有过文学的自信。其中的原因之一是不擅长在形而上的层面上审视足下的土地,潮流性的写作太盛。丝绸之路文明和黄河文明这两个大宝藏,甘肃作家挖得很少,挖得深的更少,所以不能接地气,通灵气。但是,从大的文化范畴来看,甘肃作家只有深挖这两大宝藏,再用时代之炉烘烤、锻造,不跟风、不焦虑,必将有与马踏飞燕相媲美的艺术瑰宝问世。

     

        其次是跃出深潭,更新观念。如今,时代的更新和淘汰极为迅疾。甘肃作家需要走出家门,到外面去,甚至到世界上去,开眼界,长见识,变观念。新世纪以来,雪漠、马步升、王新军、唐达天等都是借各种机会到外面去学习、交流,甚至长期在外寄住。相反,有一些作家是走进来,用审视的目光考察甘肃,终成正果,如李老乡、邵振国、杨显惠等。要写出好作品,必须要以人类的大视野来深刻地思索历史资源和时代生存,必须以新的美学精神和形式去创造。

     

        最后是精心策划,重点培育,大力推广。不可否认,近年来甘肃文坛花了大力气推出诗人、作家,尤其是“小说八骏”用力最甚。但是,就全国来说,恐怕没有多少人能数出“八骏”之名吧?宁夏有“三棵树”,这三棵树少而精,名字叫得响。“小说八骏”本来就多,现在还常常换人,如此一来,“八骏”只是一个皮相,没了真实。

     

        总之,甘肃作家群只有更多地、更好地吸纳丝绸之路的雄气和黄河的大气,在走出去的路上与时代交融,才能迎来腾飞之机。 

     

        (作者为西北师范大学教授)

     

    光明日报
    中华读书报
    文摘报
    出版社
    考试
    博览群书
    书摘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日报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