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说莲藕泥

    春气萌动而略带寒意的季节，箭杆河那边传来热闹的人声。走过去看，原来是种藕人下到池塘中间。只见他们搅开层层浪花，捞起一捆捆白花花的莲藕，在平板车上堆成小山。

    我为眼前的情景所吸引，寻思道：夏看荷花秋收藕，这是怎么回事呢？

    种藕人上岸，脱下厚厚的胶皮长靴，介绍说：这就是秋收的藕，冬天把它们放置泥中贮藏保鲜，现在正好拿来上市：“莲藕是在淤泥中生长的，泥是莲藕的家，没有比它护藕再好的了！”新的见闻和知识，令我大生感慨。

    近年村居顺义城北，在潮白河和箭杆河中间的地段。作为近邻，这莲池，这荷藕，我是熟悉的，如同熟悉天下的池塘和莲藕一样。我曾注意过荷花下的藕，认为它是荷花的根本，曾用“铁籽娇花品性奇，腥风恶雨也安居。一尘不染根何处，如玉之身藕在泥”歌颂它。但是，淤泥对于荷花和莲藕的作用，我却从未认真思索过。

    不是吗，莲藕之所以生存、生长，淤泥是土壤和根基。水至清则无泥。无泥之水，莲荷何以生根立足？碧绿荷盖和艳艳莲花下面是肥厚的淤泥，它受日月之精华，涵腐殖之营养，默默水下，无声无色。先是辅助几片嫩芽，继而撑出满池绿伞，然后射出万道荷箭，献给人们“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境界来。

    如此，周敦颐老先生的《爱莲说》固然不错，但说“出淤泥而不染”，把莲花与淤泥对立，将泥和“污”等同加以贬斥，就有失偏颇了。

    如果你是小花，断然离不开草根；如果你是草根，绝然离不开泥土——那深深的、厚重的、母亲般的泥土，是默默的、不张扬、不居功的泥土。泥土，是万物生灵之根本啊！于是，我献给淤泥和泥土一首五言小诗：

    默默铺陈底，兼收并贮藏。

    风来固荷梗，冬至御冰霜。

    不是淤泥厚，何来菡萏香？

    赏莲采藕者，根本莫相忘！

    （作者为中华诗词学会副会长、光明日报出版社前社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