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贵的“三部曲”

    著名豫剧表演艺术家李树建率领的河南省豫剧二团，在近十年的时间里，创作演出了《程婴救孤》、《清风亭上》、《苏武牧羊》三出大戏，被戏剧界称为“三部曲”，这是很高的艺术评价。我回忆和巡视了国内的众多戏曲演员，堪称“三部曲”的只有三人，除李树建外，还有尚长荣的京剧“三部曲”:《曹操和杨修》、《贞观盛世》、《廉吏于成龙》；茅威涛的越剧“三部曲”：《西厢记》、《陆游与唐婉》和新版《梁山伯与祝英台》。天下有那么多优秀演员，有那么多知名戏曲剧院团，但是，真正具有“三部曲”的演员，可谓凤毛麟角，这是因为“三部曲”是有特定含义的，它要具备几个条件：一是三部戏必须是新创剧目和名著改编剧目，而非传统戏；二是三部戏在戏剧界是有定评的，是得到观众称赞的，是思想性、艺术性和观赏性都比较统一的优秀剧目；三是三部戏不但具有较高的艺术性，也具有较高的学术性，因为一出戏越具有学术性，其艺术生命才越长久；四是三部戏中的主要演员要有丰富的表现力和创造力，展示其独特的艺术才华。剧目为演员的表演提供了充分的艺术空间，演员通过自身的出色表演也为剧目增添了光彩。

    李树建的“三部曲”突出和强调了道义、骨气、气节等民族精神。在《程婴救孤》中，程婴为了救孤遭到极大的歪曲，精神受到强烈的刺激，于是唱出“忍辱含垢十六年”那段令人热耳酸心的抒情唱段。树建演唱的苍劲凄凉，悲愤有力，他准确地把握了程婴此时为了大局，为了复仇大业，不能对任何人诉说委屈的无奈心理。程婴献子，是一大痛苦，被人辱骂，又是一大痛苦，然而，程婴有苦说不出，憋在心里翻江倒海，只有呼天抢地，在无人处放声大哭，诉说他的屈辱人生。但是，李树建刻画和塑造的程婴敢于担当，勇于坚守，舍生取义的精神，始终是他战胜以屠岸贾为代表的邪恶势力的思想动力，正义终于取得胜利。

    在《清风亭上》这出戏里，张元秀夫妻捡拾的儿子张继保中了状元却坚决不认父母，是“绝情”使张元秀梦醒，他不得不“断情”，对老伴儿说：“老婆子，这个儿咱不认了！”李树建说得斩钉截铁，铿锵有力，但他的内心十分痛苦，精神几乎崩溃，手拄的讨饭棍在发抖，随后，老伴儿撞柱而死，张元秀气绝身亡，张继保被暴雷劈死。张元秀虽是一个要饭花子，却有一股坚强的志气、骨气，这是人生天地间的立身之本。

    在《苏武牧羊》中，大幕一拉开，在“煌煌大汉，屹立东方”的响亮歌声中，出使匈奴的使节队伍雄赳赳地接受皇帝的检阅，作为使团的正使苏武，手里紧握着节旄，两眼凝视远方，双目如电，表现了出使的信心和力量。李树建表演得很内在、深刻；后来，苏武在匈奴被拘十九年，在冰天雪地的北海牧羊，坚不投降，表现了坚强的民族气节和国家意志，李树建表演得很威严、威武、威壮。

    李树建在他的“三部曲”中，塑造了不同类型的人物。例如在屈辱中表现坚强的程婴，在痛苦中表现坚强的张元秀，在磨难中表现坚强的苏武，树建把这些各色人物刻画得深沉、深刻和深邃，表现了他们的悲凉、悲愤和悲壮，结合自身的年龄，已经成为李树建独特的表演风格。

    豫剧自诞生以来，就以旦角当家，后来逐渐形成“五大名旦”的格局，生角始终不占主体。李树建的“三部曲”，提高了生角的地位，彰显了生角的艺术魅力，对豫剧剧种建设起到了推动作用，这是李树建的历史性贡献。

    （作者系中国戏曲学会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