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书之影 隐于西单

    雪芹的书、志摩的诗——其诗书之影，深深隐于北京西城的西单闹市。

    这要从国立蒙藏学校旧址说起。学校旧址，位于北京市西城区西单商业街上的小石虎胡同，为多重四合院，典型的北方老式大府宅，两路建筑：西路三进院落，东路四进。府中屹立一棵枣树，粗干如石，高15米多，枝叶向天，距今有五六百年了，人称“京城古枣第一株”。北京老府宅不少，但如这个学校旧址一样，与那么多名人旧事相关，还是不多见的。明朝初期，此为常州会馆，供常州及江南学子赶考使用，这里也成了一个南北方文化交流的处所。清朝初年，此是吴三桂之子吴应熊的府宅。因为皇太极的小女恪纯公主下嫁吴应熊，所以这里人称“驸马府”、“恪纯公主府”。此后，康熙皇帝征讨吴氏叛乱，旨令处绞吴应熊及其儿子，这个大府宅自然易主。清雍正二年（1724年），朝廷为培养王公贝勒宗室子弟，在此设立右翼宗学（后几经沿革成为北京三中），亦有教育上的名声。曹雪芹少年时自南方沦落北京，成年曾在右翼宗学任职，多年后从这个学堂再转赴北京西山村野。1913年，此处成立蒙藏专门学校，专招蒙族藏族的学生，培养少数民族学者。这是民族教育以至现代教育史上的大事。民国初期，为纪念蔡锷将军，在这里的东部开办松坡图书馆。1923年，李大钊、邓中夏等人到学校，开展中国共产党早期的革命活动。也大概是这个时候，自英国留学归来的诗人徐志摩，经大学者梁启超推荐，到松坡图书馆任秘书；他与新文化运动知名人物胡适等人，在这里成立了著名的新月社。

    清雍正六年（1728年），曹雪芹10多岁时，金陵（南京）的荣华富贵之家被皇廷查抄。之后，他同家人进京，开始在京30多年的生活。乾隆九年（1744年）前后，他开始写《红楼梦》，并于右翼宗学任职。他在宗学的工作，有人说是教师，也有人讲是职员或差役。这时，他与学生敦敏及其弟敦诚结为知己，频繁往来，饮酒论艺。现存敦敏、敦诚所写与曹有关的诗文，是很珍贵的资料。敦敏还做过宗学的总管（校长）；他曾住槐园，此园现已不存，位置应在今日西城西二环中央音乐学院南侧，与现在的槐柏树街接近。敦诚所住西园，今也不存，位置应在今日西城金融街的华嘉小区一带。大概任职七八年以后，曹去北京西山。除右翼宗学外，还有学者从《红楼梦》写到的地名提出，西城的恭王府、北海、什刹海、克勤郡王府、德胜门外、鼓楼西大街和护国寺等几个地方，与曹的著作大有关系。有人考证，曹雪芹在西城右翼宗学期间动笔，去西山前，《红楼梦》已经完稿；也有人认为曹是在西山完成其巨著的。即使以西山完成而言，曹在西城时，石头故事、红楼一梦已经在其腹中孕育了吧？敦敏写过与曹雪芹有关的几首诗：其中一首为《赠曹雪芹》：“碧水青山曲径遐，薜萝门巷足烟霞。寻诗人去留僧舍，卖画钱来付酒家。燕市狂歌悲遇合，秦淮残梦忆繁华。新愁旧恨知多少，一醉酕醄白眼斜。”全诗从曹在西山的住处写起，写其生活、遭遇和性格，内容丰厚，功力不浅。还有敦诚所记与曹有关的文字，如：“秋晓，遇雪芹于槐园。风雨淋涔，朝寒袭袂。时主人未出，雪芹酒渴如狂。余因解佩刀，沽酒而饮之。雪芹欢甚，作长歌以谢余，余亦作此答之。”前诗写到曹卖画换酒，后文则记述为曹以刀换酒。文中可见曹雪芹曾作长歌答谢敦诚，惜乎今已不存。

    徐志摩在《石虎胡同七号》一诗里写道：我们的小庭院，有时荡漾着无限温柔。新月社成立前后，他诗情奔涌。将其1922年至1925年的诗作，结集名《志摩的诗》。名字毫不华丽，只是充满自期。出版以后，果然赢得喝彩。其中有名篇《沙扬娜拉》：“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那一声珍重里有甜蜜的忧愁——沙扬娜拉！”这诗极具旋律，表现了一个日本女郎充满情韵的美。这个集子是新诗发展中的重要一章。

    一个学校旧址，历经三五百年新旧时代的几多人事变故。雪芹的书、志摩的诗，都在西城闹市留下了浓重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