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币赌注

    我是个老人，对钓鱼一窍不通。随便拿点鱼饵，握住渔竿一甩，盯住浮漂看。当它剧烈抖动，或者开始微微颤悠，我就猛地抬起渔竿梢，有时鱼钩上会挂着条小鱼。我把它摘下，丢进身旁一个盛了水的玻璃罐。鱼儿在水里游弋，透过玻璃观察陌生于自己的世界。偶然地，我钓到过五六条这样的小鱼，然后在家里把它们喂了小猫。

    现在我喜欢阅读报纸，特别是那种文章很多又包罗万象的厚报纸。我翻阅报纸，浏览每一个专栏。我对政治不感兴趣：首先，那些文章全是假话，它们是为抬高或贬低某些人的公众形象而写的；其次，我自己就是在那个领域煎熬过来的，熟谙其中的门道。

    当年，我被要求为一些高干提供系列服务。那会儿我是地方议员，在我们那个小城，这是极具威望的。那几个高干许诺给予我管理整个行政区的机会，为此，我必须陷害自己的一位同事，他是竞争对手，即将参加市长选举。我只得抛硬币了，同时琢磨：我做还是不做呢，其实我找不到放弃这次机遇的理由。正面还是背面呢？好像是正面朝上。

    我和他交情不错，不瞒你们说，他生活中的隐私我了解一二，这正是丑闻的缘由。自然，我的老朋友最后婉拒成为下届选举候选人——他知道毫无胜出希望。

    他如何得知是我把他曾擅自前往巴黎的有关信息汇报给有关部门的，我不得而知。然而，我老婆很愤怒，因为我们两家关系也很好，因而我的可耻行径波及到我们的夫妻关系 。

    她又哭又闹，说我是败类，还用上帝才知道的一些话奚落我。我真不明白，老婆的反应怎么会如此强烈，直到甩过来一句提及我朋友的话。原来，牵扯进那件事的不仅有他年轻的情妇，还有另一位女性，以至纠纷初起时，这个细节也曾轰动一时。谢天谢地，我朋友退出了政治博弈，否则故事延续下去，无疑会进入媒体的视野，而参与巴黎之行的第二位女性……竟然是我老婆！我把飞镖投了过去，它又冲我飞了回来。

    我老婆可不是简单地随我朋友去了趟巴黎。调查表明，其角色就是大胆地表演！她为这对情人表演脱衣舞，然后观赏他们俩寻欢作乐。

    我老婆这个下贱坯，竟然称我为叛徒！她走了，我也不想了解她的什么了。昔日的朋友也彻底告别了这个城市。而我仰仗的那些高干们，不久后拍着我的肩膀表示，由于复杂而微妙的情况，原先许诺的行政领导位置现在无法保障。将来，曾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不过算是一次例行的丑闻，谁又需要这些呢？

    半年以后，我突发心肌梗死，住院治疗了很久，然后到了夏季，我年纪到了就退休了。我只剩下两件事情可做：钓鱼和读报。我每天去咖啡馆吃午饭时，坐在角落里读报。当然，在咖啡馆吃午饭比在家自己做要贵。不过，晚饭我不吃，只在睡前喝点咖啡，这样正好补偿白天的支出。

    餐厅服务员和我熟悉得很。每当我落座，他们总是礼貌地问：

    “怎么样？钓了多少鱼？”

    “棒极了！”我回答。“小猫非常满意。”

    我一般会坐很久，透过咖啡馆的窗户观察街头：路人行色匆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我想，做那种事情恐怕是没有意义的。这一切有没有逆转的可能呢？当你抛出硬币后，它落地时不一定就是你猜测的那面朝上。

    而且常常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