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另一个城市去

    “……这里的西红柿1公斤才15戈比，”女人说。“即使有三分之一坏的，买下来也够吃一冬天的。”

    她在箱子前弯下腰，扔掉了几个烂透了的西红柿。坐在桌子后边的男人，一直在注意着她的举动。男人的目光忧郁，消瘦的面孔上颧骨显得很突出。

    “只要不离开北方，在你那个济马-塔拉坎斯克，大白天打着灯也找不见青菜。”女人边唠叨，边把西红柿按好坏挑拣着，有些又大又红，熟得正好。“你要是去一趟自由市场，”她继续说着。“空荡荡的，就坐着三个老婆娘，什么也没有。”

    她挑剔地看了看一个西红柿，顺手丢进了桶里。

    “伙计们都以为我跑掉了，”男人说道。“他们说对了，毕竟……”

    “你自己还是待在北极圈里与世隔绝去吧，”女人迅速回应道，胖胖的两只手来回移动得更快了。“没有像样的住房，没有……一门心思就知道修建联合企业，直到累折了腰，好像没其他出路似的，见鬼去吧……”

    “住嘴。”男人皱起眉头。

    “就这么回事，就这么回事，”现在她说起来不停了，“蜷曲着身体干双份，所以背驼了，所以有人蹬腿了，所有的奖励都是因为劳动。赫什卡一个人算什么呀？瘦得像根棍子，哪个女人看得上他？当地的除外，村儿里的除外，谁都知道：在北方，任何一个……”

    “住嘴。”男人又说了一遍，但女人眼都没抬，所以看不见他的表情。

    “怎么啦，我说的不对吗？村儿里的男人全当建筑工人去了，女人算什么？粉刷、抹灰，干这些事长久得了吗？……瞧，有个女的还来看过你，看你牙口了吗？嗯，她自己是贵族血统吗？女邻居我一一问过，你自己也知道，她是个轻浮的女人……”

    他坐在那里，紧咬着上下牙。

    “这里两步之外就是大海，还有阳光，还有整齐的住宅。”女人说着，抓住西红柿桶，把它挪到一边，接着又抓住木箱子：

    “还坐着，就不知道帮把手？”

    男人站起来，把木箱子从厨房一角搬到另一角，然后重新靠着桌子坐下。

    “都是糊涂想法，”女人继续说下去，似乎从来没有停顿过。“你的子女创造的纪录是他们自己的。还有那些女人，健康就丧失在北极圈，所以挣多少钱也没用。这是多么愚蠢的事啊……折腾够了，完了，眼下一切都按新规矩来，是吗？”

    她终于转过身来，于是看见了他的面孔——他怎么像豺狼那样直盯着她的眼睛。女人甚至后退了几步。她在瞬间直想坐下来，像童年那样，在恐惧中大喊大叫一番。

    “嗯……这里的西红柿……嗯，15戈比1公斤。”她还在没完没了地说，不过已经是下意识地动动嘴唇了。

    男人长时间地、默不作声地注视着她。

    “是这样的，15戈比。”他终于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