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收藏旧物,这些旧物不算是古董,但却是货真价实的工艺品。它们摆放在书橱里,悬挂在墙壁上,让我有可能感怀往昔,回望曾经走进的城镇。铜制的烟缸、银制的咖啡壶、精美华丽的铜版画——在这些多年来慢慢收集起来的老旧工艺品中,有一些东西来自外高加索,来自里海之滨的巴库城。
我在巴库居住了整整3年。这当然并不意味着我有资格把这个魅力独特的城市称之为“我的城”,但巴库于我,却是心中柔软的一部分。我熟悉老城区的每条大街小巷。那里恢弘的宫殿和昏暗的窄巷都曾是我眼中美妙的风景。我还有一些住在老城区百年老屋里的朋友,对他们的每一次造访总是那样愉悦、别致、真切、动情,甚至会有惊喜交集的感动。我以为,那样的接触与沟通是我感知这个世界的最佳方式,它们构成了我人生经历中最有价值的部分。无论如何,生活在街头巷尾的居民连同他们的思虑才是一个城市真正的灵魂。
巴库是一座美丽的城,它整个的存在就仿佛是一件工艺品。在看不到苏联时期建造的大批住宅楼的老城区,巴库仿佛就是一座古代城市生活博物馆,就是一位人类文明历史不断向前演进的讲述人。11世纪的瑟纳克—卡尔清真寺塔、12世纪的克孜卡拉瑟塔楼、13世纪的巴伊洛夫石堡、15世纪的希尔凡王宫以及17世纪的汗王宫殿至今保存完整,而古墙城及城内的希尔凡宫和处女塔早已被列入联合国《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众多名胜古迹让巴库赢得了“古建筑明珠”的美名。苏联解体之后,获得独立的阿塞拜疆共和国发现并开发了一批举世瞩目的大油田,成了高加索地区的财富中心。口袋里装满美元的巴库人首先做的事情就是建造房子,在这方面,他们与我们中国人如此接近,就像他们说“奶奶”这个词时,你绝对会以为他们是在说中文。近年来,一股惊心动魄的建筑狂潮席卷了整个巴库。豪华酒店,摩天公寓,顶级写字楼,现代艺术宫。老城区静静地铺展开一座貌似地毯的建筑群,海岸边猛然间竖立起犹若“海上升明月”般的宏伟建筑。2007年我看到的还仍旧是老城区的古朴,但到了2011年,这个城市已经让古城典雅的诗韵中融入了一大批现代元素。
好还是不好?那就看你如何看待巴黎卢浮宫外的玻璃屋。历史建筑是我们现代生活的一部分,与现代建筑结合或许是它命中注定的归宿,关键是人们如何使两者在审美及观念形态上完美地契合。一座座玻璃大厦拔地而起,显示出巴库城旺盛的活力、自信和与时代同行的满腔激情,然而,无论新建筑多么千姿百态,它们都无法替代老城区的精美绝伦。巴库的城市名片仍然是处女塔,是旧日的城墙和希尔凡宫。没登上处女塔就等于没有去过巴库。这座精美的城堡始建于公元前7世纪,她濒临里海,位于巴库老城中心,是12世纪汗王宫的一部分。塔身不算高,只有29.5米,面积也不算大,每层只可容纳50人。据说建造这座名塔的工匠不是等闲之辈,他们让塔的圆形部分朝北,使冬季寒风可以绕行,而塔身朝南的凸出部分则可把夏季凉爽的南风导向城内,从而让老城区享尽冬暖夏凉的惬意。传说此塔因保护无数处女免遭外敌蹂躏而得名。对巴库人来说,守护贞操是东方式的传统,即使在苏联大家庭里生活了69年并深受俄罗斯文化的熏陶,阿塞拜疆人也从来没有丢掉过他们自己的传统。
巴库是阿塞拜疆共和国的首都,但在国际上,它要比阿塞拜疆这个国名更有知名度。名声源自石油。早在公元10世纪,人们就在这里开采石油。从1877年起,巴库油田进入工业化采油阶段,到了20世纪初,它曾是世界产量最高的“世界油库”,“石油城”从此举世闻名。直到上世纪50年代,它仍然是苏联的第一油田,此后便开始走下坡路。直到1997年,独立后的阿塞拜疆重新发现了巨型油田,并与西方石油巨头签订了开发新油田的“世纪合同”。以石油开采起家的巴库踏上了复兴之路,这一次靠的还是石油。
这就是我要讲述的巴库吗,景致如画,殿宇恢宏,石油丰盛。不,肯定不是,我其实最想讲述的是巴库人的生活,聊聊他们的前世今生。然而,这样一篇短小粗砺的文字显然无法承载如此厚重的寄托。好在人们如今可以随时坐上飞机,去拜访这座城市,去看看情报大师佐尔格的墓地,去观赏诺贝尔先生当年的房产,去体验阿塞拜疆的淳朴民风。
有关巴库城名的来源众说纷纭。有人说它源于波斯语,意为“被风侵袭的城市”。巴库的风的确极强极硬。也有人说,它在古波斯语中的本意是“上帝之山”。事实上,巴库城果真错落有致、高低不平。既然巴库是风城,也是山城,那您是否愿意到高加索山脉走一趟,去“上帝之山”听风?(汪嘉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