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狮子口瞭望所刘真茂住的那个小房间里,有一摞厚纸壳做的小卡片,上面写着他看书、看报、听收音机和独处时悟到的一些精短语录、格言、随想等。这些卡片有的是他运货上山的包装盒剪成的,有的取自香烟盒子,有长有短,有大有小,规格不一,但数量多,桌子靠墙的那个角落,与他的笔记本、剪报本放在一起,垒起一座“小山”。
记者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做笔记和卡片的。他说,是从穿军装那年开始的。那时部队正开展学雷锋活动,他看到雷锋有记日记的习惯,自己文化低,不会写东西,就把读毛著和看报纸的心得写在卡片上,后来看到有的书报上那些精彩的片段和句子便也写成卡片。这样可以随时拿出来看,看几遍就把它背下来,既是学写字,又是学思想、学文化,不断用知识智慧充实和丰富自己。
“在汕头党报做的卡片蛮多,可惜被那次海浪卷走了!”
他记忆力好,很多卡片都能背下来。他说:“我的提高靠两个东西,一个是新华字典,一个是卡片。”
从部队转业到地方那年,在行李转运时丢了一个大纸箱的卡片,他至今想起来都心疼。但其中的一些卡片他还记得。
比如雷锋日记里的句子:“如果你是一滴水,你是否滋润了一寸土地?如果你是一线阳光,你是否照亮了一分黑暗?如果你是一颗粮食,你是否哺育了有用的生命?如果你是一颗最小的螺丝钉,你是否永远坚守在你生活的岗位上?如果你要告诉我们什么思想,你是否在日夜宣扬那最美丽的理想?你既然活着,你又是否为未来的人类的生活付出你的劳动,使世界一天天变得更美丽?我想问你，为未来带来了什么?在生活的仓库里,我们不应该只是个无穷尽的支付者。”
在守望大山的30年里,他说最让他快乐的一件事是不巡山时,一个人静静读书、看报、做卡片。
他看的报纸都是过时报纸。乡政府里那些堆在办公室的报纸堆,都是他的宝贝,他要做武装部干事的儿子把能找到的旧报纸抽空送到山下自己老家那里,晚上他抽空下山,连同米菜一起背上山。
此外,还有文学、历史、科技方面的杂志和书籍,有的翻的次数多了,纸张都有些烂了。杂志中有几本厚的《读者文摘》、《青年文摘》、《意林》的合订本。他卡片里相当一部分内容都是从这些书和杂志里摘录下来的。这些卡片没有分类,各种内容的卡片混在一起,但每张卡片都写得十分认真,一丝不苟。记者随手抽取其中的一部分记下来:
“人生的价值在于追求理想,人生的骄傲在于实现理想。”
“聪明的人轰轰烈烈干一生,愚蠢的人懵懵懂懂混一生。”
“人生最美好的东西,就是当一个人已经不在人世的时候,他还能以自己所创造的一切继续为人民服务。”
“‘德不孤,必有邻。’孔子这句话的意思是自己有道德涵养,自然会影响周围的人,绝不孤苦伶仃,一定会有与你同行的人。”
“生命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幸福之旅,而是时时摆动在幸与不幸、沉与浮、光明与黑暗之间。我们不能像驼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堆里,拒绝面对各种麻烦。苦难是人类生活的一部分,只有实实在在地去面对,才是成熟的表现。”
“有信心不一定会赢,但没有信心一定会输;有行动不一定会成功,但没有行动一定会失败。”
“不能唤回的是昨天,好好把握的是今天,充满希望的是明天。不管昨天、今天、明天,保持年轻的心态就能把握未来。”
“人的性格会因轰轰烈烈地与不幸抗争而变得更沉稳,生活也会变得更多彩、更丰富,它会让我们挖掘出深藏在人性深处的潜力。”
“走弯路也是人生的一种方式,很多人就是走了很多弯路才获得成功的。”
“伞的价值在开放中呈现,人的价值在创造中呈现。”
“性格的完美在于把每一天如同最后一天度过,不激动,不麻木,不伪饰。”
“要永远记住这一点:幸福地生活所需是很少的。”
“火车头的力量很大,如果脱离了车厢,就起不到什么作用。一个人做工作,如果脱离了群众,就会一事无成。”
“一朵鲜花打扮不出美丽的春天,一个人先进总是单枪匹马,众人先进才能移山填海。”
“活着就是为了使别人过得更美好。”
“树要站在自己的根上,人要站在自己的根上,凭良心做事是做人的根本;民以信立,国以人强,精神远比财富重要。”
“恕道就是推己及人,替自己想,也替人家想,想到我所要的,也是人家想要的。”
“说一次大话,毁一次形象;破一次规矩,留一个污点;搞一次特殊,损一次威信;谋一次私利,失一片民心。”
在山上,刘真茂对记者说,面对盗猎者、偷伐者,他能够苦口婆心一遍又一遍地和他们讲道理,用感化的方式从内心改造人,浇灭邪念的源头。
他甚至以好饭好菜招待有可能是进山捣乱的人,抓住机会,就给那些人看他的卡片。
他对那些人说:“你看:‘选择一个好的合作伙伴,比选择一个好的产品更重要。’再听李嘉诚的话:‘稳健中寻求发展,发展中不忘稳健。’李嘉诚发财致富靠的不是歪门邪道,伤天害理也不是他选的合作伙伴。还有这张:‘男人干事业首要的应该是走对门路,否则就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难创立一番伟业。人是有不同天赋、不同特长的,只有按照自己的最佳潜力和最佳发展角度,来选择自己为之拼搏、为之奋斗的目标,才能靠自己的智慧和双手创造出人生的最大价值!’”
有的人不愿听刘真茂的劝解,走开了,也有的人似懂非懂地点着头,陷入了思考。
刘真茂对于山中的苦行僧生活不以为然,记者也在卡片中找到根源:“平时修得随缘性,粗茶淡饭也知足。”
还有一部分笔记和卡片是记录马匹野生放养的情况和大山的气候情况,比如每天的最高温、最低温,每年的霜期、冰冻期,什么时候多雨、多雾,非常详实,不缺一天,他认为把这里的地理、气候摸清楚,将来一定会有用的。
这堆卡片是思想的大山,心灵的高山,智慧的奇山。精神的富有才能创造历史的奇迹;灵魂的高贵才能展现生命的精彩。
2011年11月,记者在宜章县再次采访刘真茂期间,在一个叫做“好食上”的街头小店吃饭时,我们正热烈讨论刘真茂的事迹。突然一个大姐插话了,你们是记者和宣传部的吧,刘真茂的事迹这么感人,我送一份全年的光明日报给他吧。说着,当场拿出288元,请宣传部的同志帮忙代订。
我们一问,大姐是这家餐馆的老板娘。问她的名字,她羞涩地说:“我的名字就不用了。只希望刘真茂的事迹让天下人都知道。”
今年1月,刘真茂在山下取回了一叠透着墨香的光明日报,他高兴地说:“太好了!有机会去县城,我得去那家餐馆表示感谢。”（本报记者 唐湘岳 本报通讯员 唐 天 薛云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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