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电视台作为国内影响巨大的媒体,在“走转改”活动中涌现了一批优秀记者和优秀作品。12月24日,“用新闻架起连心桥”——中央电视台“走基层”报道研讨会在北京召开。《皮里村蹲点日记》、《索道医生》、《北京儿童医院蹲点日记》等报道的参与者畅谈了他们曲折的采访经历和由感动而升华的心路历程。“走基层”节目中的人物——云南怒江州福贡县石月亮乡党委书记曲义才、新疆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马尔洋乡党委书记郭玉琨出席座谈会。座谈会由白岩松主持。
记者更希望改变
白岩松: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大家早上好!
在这个寒冷的冬日的早晨,感谢大家到这儿来营造一个热腾腾的环境。今天我们因为“走、转、改”而聚集在这里,是一个总结,也是又一个新的出发点。
在“走、转、改”活动开展之后,我们经常要去纠正一个口误,当时很多人说:“走,下基层去”。不,不是“下”,是“走”,不断地纠正。有什么区别吗?下基层说明你原来不在基层,只不过现在去了。走基层说明你一直在里头,现在走得更勤了。“下”基层说明你有一种高高在上向下的俯视,走基层意味着你要把平等和平视当成视角。
告诉大家一个小小的故事,昨天下午,新闻界同行表彰了一些节目,第一个就是中央电视台“走、转、改”的节目。中青报老总陈小川格外关注记者脚上穿的鞋,问你的鞋怎么样,质量好不好?还开玩笑说让台里给走基层的记者配上好鞋。(笑声)为什么关注好鞋?说明“走基层”不经常走平路,而是要走很多崎岖甚至危险的路。接下来要请出我们的记者乔亚美,由她给我们介绍几次探访蹲点拉马底的心得和体会。(掌声)
乔亚美:所有的报道缘起一张偶然发现的图片。去年年末,我在地铁四惠站换乘的时候看到了“寻找最美乡村医生”摄影公益大赛的海报。当晚,顺着海报上的线索,我被一张溜索的照片吸引住了。后来经过了解知道,当地有一个乡村医生叫邓前堆,他去给村民看病的时候,就经常需要过这样的索道,而且他已经在那里当了28年的医生。当时觉得很震撼,也很好奇。
从发现这个选题到第一次去这个地方做报道,我最深的感受就是要“深入”生活。“拍得不够好,是因为离得不够近”,这个“近”,现在我理解,其实就是走近基层百姓的生活,走进他们的内心。
第一次过完索道,我的状态可以用“惊魂未定”来形容,但就是这种跟着邓医生“溜索”的深入体验,才让我更加理解了邓医生28年的艰辛,有了这种体验,就更被邓医生的坚守感动。所以,最后当我问邓医生有什么心愿,他说希望村子里能修一条通车的桥的时候,我也就更能理解他的心情。
第二次去拉马底村是刚过完春节,我跟随由翁孟勇副部长带队的交通部专题调研组到拉马底村调研。
这次采访,我从交通部调研组那儿了解到很多情况,其实国家已经把改善西部边疆民族地区的交通状况作为“十二五”期间交通工作的重中之重了。回过头来看,《索道医生》这个看似基层民生的节目,能够引起这么大的关注,也许背后就是四个字:“富民兴边”。所以我觉得,即便是去报道一个最基层的人物,心中也要有为国家政策服务的这种意识,这样才能有助更好地判断新闻线索,在大的政策和时代背景下去关注人物的命运,会让人物的呈现更加丰满,也让报道更有社会价值,而不是只为了做人物而做人物。
从今年1月《索道医生》节目播出,一直到最近11月份的直播结束,我们部门投入了几十个人一直在进行持续的跟踪报道,共播出了专题、新闻大大小小60多条,还在11月份连续三天推出了特别节目《走基层——蹲点怒江》。
拉马底村那个地方由于地理条件比较差,做直播面临的困难非常多,我们部门投入了很多的人手、精力和物力来做这件事,最后才使得“连心桥”通车得到了完整地呈现,使得报道得到了“有头有尾、有始有终、造福人民”这样高的评价。
直播结束以后,我有一个比较深的体会:以前感觉“造福人民”这个词好像有点大,但现在对这个词的认识不一样了。我想说,从一个偶然发现的新闻线索,经过不到一年的时间,成就了两座桥、一条路!这是一件特别神奇的事情,看似偶然,其实背后有很多的必然,因为这背后是中央倾注了巨大的关怀,是部委迅速反应、解决问题,是中心和部门不遗余力的持续跟进报道。
拉马底村通桥的整个报道让我更加明白,基层和群众,永远是我们的报道之源。最后我想说,身处这样一个时代很幸运,作为一名记者很光荣。谢谢。(掌声)
白岩松:先别走,让大家看看你穿的什么鞋。(笑)其实今天是可以穿高跟鞋的,但是她依然习惯穿这样的鞋,依然是球鞋。谢谢你。(笑声)
我们一年前还不知道索道医生的故事,而现在桥通车到昨天整整满月。我要请出云南怒江州福贡县石月亮乡党委书记曲义才,请他告诉大家,这个桥通车之后使用率怎么样,大家的心情状况怎么样?(掌声)
曲义才(云南怒江州福贡县石月亮乡党委书记):“幸福桥”建成后的一天,我们乡里边的同事想去散散步,刚好走到桥头,对面来了两位老人,拉着我们的手就说感谢共产党,说有了这个桥以后他们闭着眼睛能过桥了。他们本以为有生之年不能再过江了,因为气力不够,无法用索道通行。
白岩松:请您对我们的记者,已经去过的和将来要去的,提几点要求和指示。(笑声)
曲义才:非常感谢中央电视台还有各位记者走到我们最边疆、最贫困的地区。刚才讲了,第一个感觉就是中央对我们的关心,对我们抓好边疆稳定、促进经济发展是很大的鼓舞。谢谢!(鼓掌)
白岩松:谢谢您。我承认,作为一个干电视的人,真是知道索道医生和过索道的方式非常有画面感,拍出来特别漂亮,也非常感动。但记者更希望改变,让大家走到没有画面感的桥上,那是一种欣慰,是记者的期待,肯定也是你最大的一个感受。
曲义才:对。
走基层是正确选择
白岩松:昨天下午北京大学电视研究中心搞了一个“向五个电视节目致敬”的评选,其中第一个节目就是让很多人印象深刻的《皮里村蹲点日记》。评委写出的评语就一句:这个节目真的在“走”,真的在“基层”。这是一个特别高的评价。有请《皮里村蹲点日记》的记者何盈。(掌声)
何盈:刚才看到之前放的大片,虽然都是我们自己记者做的节目,但是看的时候还是感动,热泪盈眶。其实最让我感动的是一个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尤其是带着自己的母亲去谈生意的那个老板,看到那儿的时候我也想到自己的母亲,我当时心里就想到五个字:中国人真美。
皮里村孩子的上学路确实很险,搁下一只脚就算一条路,最危险的地方拍不到,因为80公里山路很多地方连一只脚都搁不下,所以两只手得扒着旁边的峭壁,身子得贴着峭壁走,这种地方摄像腾不出手端摄像机。这一路我们的摄像都哭过,一个摄像在500米大悬崖脚下哭了,一开始我们都不知道,后来编片子的时候,他跟我说,有一个长镜头一定用上,他先从500米大悬崖下来,举着摄像机拍,跟乡干部一起去接孩子的那个快退休的乡村老师进入他的镜头,小一点的孩子不敢过悬崖,他一趟一趟地把孩子背过这段悬崖,他说他拍了那么多年片子,从来没有掉过泪,可拍这段时,摄像机的巡像器慢慢模糊了,他又不想让别人看到,就靠在一块大石头上,让眼泪流走,起来接着拍,后来这一段我们用进了节目,这条路上,乡干部和乡村老师、乡村医生为孩子们的付出真的很让我们觉得震撼。
皮里村出来之后,我就给自己立下了一个目标,我想做一个裤腿上永远沾着泥巴的记者,因为我觉得一个合格的记者应该就是这样。
有一个地方台同行提了一个问题,他问我:皮里村报道能复制吗?他的潜台词是如果走基层都奔着皮里村去做,哪儿去找那么多皮里村。皮里村确实不太好复制。不过我觉得从另一个角度看,不是只有走到了没有路的地方才是基层,不是走到最偏远的地方才是基层。在皮里村里,我也在想皮里村究竟有什么,皮里村有基层党员干部,他们拿自己生命所作出的承诺,有村民们、孩子们的纯真、感恩和善良,有政府的努力。所以我觉得,皮里村不仅仅是贫困、艰难,还有希望,还有艰难中的努力。
从皮里村出来,我觉得除了要带着情怀走基层,更要带着思考走基层。我们最该思考的就是国情。什么是国情?底层的艰苦是国情,政府的努力也是国情;贫穷是国情,贫穷中的点滴进步也是国情。
基层在哪?只要有百姓心声的地方,只要有需要弥合误解的地方,只要有人间大爱、有诚信、善良这些社会正气需要弘扬的地方,就是我们该去走的基层。我们的走基层报道是为人民、为国家的。
我理解的“走转改”不是一场轰轰烈烈的运动,是中央的一份苦心,是在为我们年轻记者“补一堂课”。走基层不是一项任务,它应该是一种自我选择。走基层不光是采访方式的改变,更重要的是思维方式的改变。(掌声)
白岩松:我们请出新疆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马尔洋乡书记郭玉琨。请他告诉我们当蹲点日记播完之后,给孩子们带来什么改变没有?
郭玉琨(新疆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马尔洋乡党委书记):带来很大改变,乡里孩子们上学积极性很高。通过走基层,受中央电视台的邀请,我们到北京来了13天。现在家长对我们的教育工作非常支持,包括辍学的10个孩子都已经回学校了。
白岩松:您也给我们提点要求。
郭玉琨:希望我们的记者能够更多到马尔洋乡挖掘其他的素材,教育只反映我们基层一个方面。说实话,我们的卫生很差。我们卫生基础条件很差,乡政府里的乡卫生院基本配套都是国家配的,但是因为缺电,没有人愿意到那个艰苦的地方工作。希望在我们卫生方面报道一些素材,让更多的人到我们那里去支教。(笑声,掌声)
让十三亿人看到医改现状和希望
白岩松:接下来的故事其实就回到了城市当中,让我们请出记者张萍,她做的节目是《北京儿童医院蹲点日记》。
张萍:儿童医院我们一共做了七集,头两集我们把一老一少两位医生作为报道的主角。第一集《小儿外科之父和他的“孩子们”》,第二集《“人见人爱”的贾叔叔》。在节目中,观众记住了中国小儿外科之父、91岁的张金哲院士,也认识了被小朋友称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80后医生贾晨光。
如果我们照着这两集再做5集,那么7集儿童医院也就做完了,结果也会不错,稳妥、安全,质量也不低。但新闻中心主抓走基层的杨华主任和与我一起做节目的部门王平主任,他们有个决心和我不谋而合,那就是我们既然用“走转改”的办法来做,用“走转改”的精神来做,那我们绝不只停留在外层,要深深地插入雷区,挖掘看病难、看病贵等医患矛盾的核心。越是最难引导的地方,又恰恰是党和政府最需要我们作为国家主流媒体发挥作用的地方。
我想,要解决如此复杂的问题,我要找到一个命运的载体,让十三亿人都能从他的身上看到曾经作为一个患者,或者是患者家属的自己,并且通过他,完整串起大时代下中国的医疗现状和真实国情,把现实以及各方的努力全面呈现给大家。
我在儿童医院连续跟拍了二十几个孩子看病求医的过程之后,一天深夜,当我经过医院走廊,就是一回头的瞬间,看见一个趴在妈妈肩上的孩子,正蔫蔫地望着我,这个眼神的交汇,最后成了我们节目的开始,这个孩子就是马子硕。
我们必须透过一个孩子的命运,来让观众更了解咱们复杂的国情,让他们更理解医改所面对的复杂现实,帮助他们弄明白为什么在我们这个发展中国家,医改要“尽力而为,量力而行”。
子硕一家因凑不齐住院费,没能返回北京儿童医院住院,却在省城石家庄得到了及时的治疗,“新农合”的儿童重大疾病专项在关键时刻发挥了关键作用,这是今年六月才有的好政策,由本省定点医院先垫付费用治疗小儿白血病和先心病。这个大病面前先救人后交钱的好政策救了子硕的命。但我们再深入一调查,好政策遇到了新问题,此时的河北省二院快断粮了,垫了160万,各县“新农合”办只交来9万,眼看这些白血病孩子就待不住了。
节目播出以后,我们收到的最新消息,河北卫生厅给所有县下了正式的公文,要求各个县必须按照规定的时间,把医院垫付的钱给到位,对那些孩子们来说,还有比这更好的消息吗?
就在前天,我早上4点从北京赶到河北肃宁,把子硕接到了北京儿童医院。节目播出到现在,爱心人士的捐款就没有断过,已经有53万元,目前来看,治疗顺利的话,这些善款已经够用了。
“如果‘走转改’能让记者做出更多像这样的好新闻,那么,它注定不是个走形式的活动!”这位网友的话留给我的印象很深。
我相信“走转改”和医改一样,经历这几个月来的试点,最终一定会推广开来。我和我的同事们也将争取拿出更优秀的“走转改”报道,以无愧于中央的期待,真正做到“高出一筹”——因为,央视,就应该这么有力!(掌声)
由本报记者周迅、甄澄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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