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岛湖保卫战

    水中，游艇载人畅游千岛秀水；空中，热气球载人俯瞰旖旎风光——9月17日，浙江省淳安县千岛湖秀水节开幕，595平方公里的湖面成为一个绚烂的大舞台。

    秀水节展示的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在这和谐的背后，却是一场持续半个世纪的生态保卫战。这场战争是“用人类的力量净化掉人类的影响，还千岛湖一湖秀水”。

    千岛奇观甲天下

    普通的淳安县，特殊的千岛湖。

    如果把千岛湖拿掉，淳安只是一个浙西山区的贫困县；但捧住千岛湖，淳安就捧住了一块金字招牌：国际花园城市、国家森林公园、中国旅游强县……

    上了年纪的淳安人还记得：1959年，为了建造我国第一座自行设计的最大水利枢纽工程新安江水电站，29万人移居他乡，当时的淳安县和遂安县两座千年古城、五大集镇、30万亩良田和数千间民房没入了碧波万顷的湖底。新安江水库建成，因库区有1078个小岛而被世人称作千岛湖。

    在新安江开发总公司办公室，工作人员拿出一组照片：第一张黑白照片拍摄于1963年，图片说明为“昔日，山上大量伐木，水面木筏风帆”。照片上远远的山头树桩林立，水面上全是从山上砍下来扎成木筏准备外运的树木。第二张照片拍摄于2003年，图片说明：“今朝，山上五彩缤纷，水面清澈如镜。”照片上远山苍翠，近水澄澈。

    浙江林学院曾做过一个调查，新安江开发总公司经营的50万亩千岛湖林场，蓄水能力要比无林地多2465万立方米，相当于两个多西湖的水量；每年可减少7.21万吨的水土流失。

    “不上梅峰观群岛，不识千岛真面目”，梅峰是千岛湖海拔最高的岛屿，登上梅峰观景台，可以纵览300余座郁郁葱葱、满目苍翠的岛屿。原国家旅游局局长刘毅登上梅峰观景台忍不住为眼前妙景题下“梅峰奇观”四字。

    然而为了这一“奇观”，为了保护千岛湖的绿色，淳安县历经数十年的艰辛，打了一场艰难的。

    为环境而战

    千岛湖建成后，一个严峻的现实便摆在了淳安县领导面前：“大跃进”大炼钢铁，“文革”中社会动荡，生态环境每况愈下，千岛湖森林和生态惨遭破坏，污染严重，周围山峰光秃秃一片，森林覆盖率最低时只有23.6%。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从库区搬迁上来的淳安人以湖以山为生，他们或砍伐树木，或下湖捕鱼。上世纪80年代后，大规模的网箱养殖开始遍布湖面，每年几万吨的饲料撒进湖里使湖水透明度大大下降；数量庞大的采砂船搅得湖水一片混浊；沿湖村庄的生活垃圾倾入湖中；特别是乡镇企业崛起后，造纸、钢铁、化工、纺织等污染企业围湖而建，排污口附近大片水面变黑，整个湖区近1/3的湖水被污染，千岛湖一湖秀水变成了一湖污水。  

    污染已严重影响下游人民特别是杭州市民的生活！保护生态治理污染已迫在眉睫！终于打响。

    为了一湖秀水，淳安人民作出了巨大的牺牲和贡献。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千岛湖便与生态恶化展开了斗争，走过了“十年倒退、十年徘徊、十年恢复”的曲折道路，直到上世纪80年代初经济总量才恢复到1959年的状况。上世纪80年代乡镇企业崛起使淳安好不容易发展起一批企业，到90年代却要将这些企业关停，淳安人以壮士断腕的悲壮，确立了三不原则：“决不以牺牲环境为代价换取经济一时发展，决不放低环保门槛作为招商引资优惠条件，决不在产业转移中接受环境污染。”这是淳安县确立的“三不原则”。全国都在热火朝天地招商引资搞建设，淳安却开始咬紧牙关关掉污染企业。从1990年到2000年，该县先后关停造纸、化工、电镀等30余家污染企业。

    进入新世纪，淳安规定所有新上的工业项目均为低污染或无污染项目，不可以出现一家印染、化工等重污染企业。

    从2009年起，淳安对千岛湖湖区网箱养殖、垂钓捕捞、湖区采砂、游船生活污水排放、湖区周边垃圾收集处置等五大重点、难点领域整治进行了探索与创新：2000多亩养殖网箱退出湖面，设定禁钓区域、提升采砂门槛、在船底设置储水柜，由中转泵船抽到岸上，使船舶生活污水上岸、农村生活垃圾集中处置等等。

    中国工程院院士魏复盛用“标杆”来评价千岛湖水环境保护的这五大创新：“这是千岛湖实现水环境保护历史性、根本性的大转变，其终将对科学保护千岛湖水环境产生深远的影响，并成为我国深水水库生态保育之战的一道标杆。”

    淳安县志用短短的58个字记载千岛湖保卫战的战果：“新安江水库建成后，通过封山育林、植树造林、涵养水土、保护生态，把一个当年水土流失严重、荒山秃岭的库区，变成青山绿水、环境一流的千岛湖。”

    今年7月,环境保护部发布公告,在监测的10个主要水库中,千岛湖水库级别为Ι类水质,是10个水库中唯一一个Ι类水质的水库。 

    2010年6月份，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5名院士向国家相关部门联名提议，建议把千岛湖作为国家战略储备水源加以保护。

    淳安县县长凌志峰说：“我们希望端在浙江甚至全国人民面前的是一盆清澈的湖水。”

    保护应是可持续的开发

    作为一个经济欠发达县，淳安更需要发展经济，如何处理好保护和发展这对矛盾？如何用活这湖水，让千岛湖带着淳安突围，走出淳安，走向世界？

    “在千岛湖，保护就是一种开发，是一种更持久、更科学、更可持续的开发。”凌志峰这样回答。

    依托千岛湖山水，生态旅游已成为淳安的支柱产业。在产业结构上，建立以旅游为主导的现代服务经济，将第一、二产业与旅游业有机整合，发展生态循环农业和生态工业：水产业、高新技术产业、科研院所、粮经结合型种植、水产生态养殖、生态果园“生产—观光—采摘—品尝”一体化经营等等。因“有点甜”闻名全国的农夫山泉，生产基地就在千岛湖畔；产于千岛湖畔的千岛玉叶茶，一罐二两装的茶叶，可卖到230元的高价；千岛湖产的“淳”牌有机鱼，价格是普通鱼类价格的数倍，畅销江浙沪。千岛湖挖掘出这个时代最宝贵的资源：生态。

    2001年以来，千岛湖每两年举办一次秀水节，今年的秀水节，千岛湖共确定了18个活动项目，涵盖体育、经济、文化、展览等多个类别，它已成为千岛湖提升国内外影响力的又一名片。

    前淳安县县委书记胡侠谈起千岛湖非常自豪：“这一湖秀水正成为淳安最具时代特征的战略资源、最为突出的比较优势、最为宝贵的核心竞争力。淳安因湖而兴的步伐日益加快，因湖而强的趋势越来越明显，淳安迎来了科学发展、特色发展、快速发展的黄金时期。”

    湖底古城如何保护开发？

    2001年，北京一海洋潜水俱乐部在千岛湖投资开发潜水项目时，在茅头尖水域发现了古城墙，捡起的一块城墙砖上刻着“民国二十三年”、“县长张宝琛”等字样。

    只有52年历史的淳安城，由1959年建新安江水电站时淹没在水下的淳安县和遂安县合并而成，但其历史可追溯到1800多年前的东汉。只是，1959年之前的那段历史被尘封到了几十米的湖水下。

    潜水发现在国内引起轰动，后来的几次潜水探秘，马头墙、雕花窗棂、气势宏伟的拱形西城门、用条石筑成的厚实古老城墙的发现更是激动人心。两座千年古城和3个大型古集镇共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水下古建筑群。

    如何保护和开发这个水下古建筑群？可否潜水参观？水压太大，未经专业训练的人不可能深入水下数十米；可否用建筑将古城围起来，抽取中间的水让古城“水落城出”？但水压太大，一般的围墙根本无法承受；可否将古城整体搬迁？但到哪里找一块这么大的土地？何况脱水干枯后的古城如何原封不动搬迁？

    还有两个已付诸实践的方案也最终搁浅：

    一个可下潜50米、专为参观水下古城设计的国内首艘内湖观光潜水艇已搁置7年，但至今我国仍没有潜艇在内陆水域下水的相关标准和规定。

    2003年7月，中科院力学研究所提出了建造“阿基米德桥”的设想，建立一座“水中悬浮隧道”通到水下古城。但这是一个世界性难题，目前世界上还没有一座建成的“阿基米德桥”。

    淳安县给出了态度：“保护第一。在没有排除这些方案对古城可能产生的损坏之前，我们不会开发。”

    这个态度正表明淳安对保护和治理千岛湖的姿态。淳安县环保局副局长方肇兴说：“我们不能等问题出现了再加大投入，那时一旦污染了，可能投下去比现在多几倍、几十倍的资金都无济于事。”

    千岛湖保卫战还在继续，接下来十年要做的事已一一排出，方肇兴为记者细细数来：农村生活污水处理、水流域整治、鱼类资源的保护、水土流失的防治、水生态系统研究与修复，以及基础设施建设、垃圾焚烧发电项目等等。

    千岛湖保卫战是一场持久战，那是人类战胜自我的战争。“我们过去、现在、未来都要保卫千岛湖。‘战争’的对象，是人类自己。”凌志峰说。

    （本报特约记者 鲍丰彩 本报记者 叶 辉）

    链接

    千岛湖是钱塘江的主要源头，出境水量占钱塘江总水量的40%以上，是浙江省最重要的饮用水源保护地，也是华东地区重要的战略储备水源，其178.4亿立方米的库容量，按每人每天使用200公斤计算，足够我国居民使用两个多月。

    日前，“第三届中国最令人向往的地方评选活动”揭晓，千岛湖以碧波万顷的一湖秀水、星罗棋布的千座岛屿、旖旎迷人的秀美风光、葱葱郁郁的森林入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