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八毛宝宝”纠纷追访

    日前,一个《10万元手术最终吃8毛钱药搞掂》的帖子,引起广泛关注——这是发生在深圳市儿童医院的一起医患纠纷:该帖称，出生刚两天的宝宝便秘，在照了十几次X光、做了100多项检查后，深圳儿童医院作出诊断：要动大手术，花费约10万元。而患儿父亲将孩子抱到广州市儿童医院治疗时,仅花8毛钱就“搞定”。这位患病宝宝也由此被网友称为“八毛宝宝”。

    那么两家医院对同一病孩的处置和医价为何会出现天壤之别呢?宝宝究竟有没有被治愈？记者就此进行追访。

    医疗争议缘起

    在深圳儿童医院,记者见到了患儿父亲陈钢。陈钢说,8月19日,他的儿子在深圳市人民医院降生,医生发现孩子肚子有点鼓,建议转到深圳市儿童医院做检查。8月21日,孩子转入深圳市儿童医院,8月24日,院方对孩子进行了多种检查,最终作出“先天性巨结肠”的诊断结论,建议孩子做造瘘手术,即在婴儿肚子上开个洞,做一个临时的人造肛门,方便婴儿排便,6个月后再做关瘘术,临时可能还要做对肠道修复的手术。三次手术和后续治疗费用预计将超过10万元。

    身为牙医的陈钢对这一诊断结论产生怀疑。8月25日,他带着孩子来到广州市儿童医院,医生主张正常喂养,并开了8毛钱的石蜡油给孩子通便。而患儿用了一次石蜡油后,就可以顺利排便了,而且能吃能拉。

    深圳市儿童医院的诊断需要做10万元造瘘手术的病,为何被广州市儿童医院医生仅用8毛钱的药搞定?陈钢对深圳市儿童医院的诊断和医疗处置妥当与否产生了怀疑。他认为该医院急于给刚降生6天的婴儿动手术,甚至连保守治疗的方案都没提,甚为不妥。他还怀疑,该医院的医生可能会从手术中得到提成。

    9月5日,陈钢到深圳市儿童医院讨说法,要求撤掉科主任,退还3900元住院费用。考虑到孩子接受大量X光检查和抗生素注射会产生不良影响,他还要求医院赔偿10万元。

    就此问题,深圳儿童医院和陈钢产生了诸多争议。

    争议一:患儿是否应做手术?

    患儿父亲陈钢最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医院急于给刚降生6天的婴儿动手术,甚至连保守治疗的方案都没提?

    对于陈钢的说法,深圳儿童医院表示,医院并不是一开始就让患儿做手术,而是根据孩子的病情变化发展来做医疗决定的。而医院方面提供的病历显示,患儿入住第一天给予的是胃肠减压,补液,静脉应用抗菌药物,开塞露通便,保留肛管等治疗。

    “医院考虑孩子可能是先天性巨结肠,所以使用开塞露通便等保守治疗方法,可是保守方法并没有取得很好的临床效果,因此才考虑手术。”深圳儿童医院外科主任李苏伊说,治疗两三天后医院才建议手术。李苏伊认为,从医学处置上来看,孩子当时已经具备手术指征:通过X光检查发现患儿肠梗阻表现较明显,且有小肠结肠炎表现(血便、便常规可见白细胞),钡灌肠提示为长段型先天性巨结肠,乙状结肠较长并迂曲,保留肛管或洗肠有出现肠穿孔可能。

    对此,陈钢表示,他更认可广州儿童医院外科主任医生李成昌的处置,虽然孩子不能排除是先天性巨结肠的可能,但是孩子太小,症状不重,可以多观察,不急于下结论。

    对于手术费用,深圳儿童医院则认为,医院没有人提出过10万元的价钱,这完全是患者家属一人的杜撰。

    争议二:有无乱检查、乱用药?

    此前陈钢曾表示,儿子进入医院后就开始接受X光检查,接下来4天时间,院方对孩子进行了十几次X光拍摄,而且在没有炎症症状的情况下,每天还给孩子注射抗生素头孢他啶。

    而深圳儿童医院否认了十几次X光拍摄的存在,院方表示,胸腹平片及钡灌肠均是必需的检查,符合诊疗规范。“钡灌肠的X光检查是动态检查,一次检查十几张片子,就被陈先生说成是十几次X光拍摄,这是歪曲事实。”

    至于抗生素的使用,院方表示说,深圳人民医院和儿童医院的胸片均提示孩子出现肺部炎症,腹胀、血便、便常规可见白细胞,因此诊断孩子有小肠结肠炎。院方向记者展示了一份患儿8月22日21时50分出结果的便常规检查,其中白细胞一项不是阴性,这意味着有炎症存在。院方还进一步解释说,患儿在儿童医院住院四天,总共花费3900元,这也说明医院没有开大处方乱检查多收钱。

    关于“医生从手术拿提成”的问题,深圳儿童医院院方也予以否认,“目前儿童医院的手术非常多,都排得很满,医生的劳动强度很大,医生都希望减少劳动强度,不会去没事找事。”

    “8毛医生”李成昌:是否患上先天性巨结肠还无法确定

    就在这起纠纷争论不休之时,被网上称为“8毛医生”的李成昌医师在广州召开了一个情况说明会。李成昌表示,小孩送到广州医院时,病情已经有所缓解,他根据家长带来的X光片来判断,婴儿的病情不是典型的先天性巨结肠,考虑到孩子尚小,因此就采取保守治疗,即用了便宜的8毛钱的廉价药。至于网上流传的“8毛钱治愈”的说法,他表示目前孩子只是可以通便了,但是否患上先天性巨结肠还无法确定,因为巨结肠发作存在间歇期,有时几天,有时几个月,因此还须观察。李成昌同时解释,先天性巨结肠是比较难以确诊,以钡灌肠检查为例,其诊断准确率为80%,也存在20%误诊的可能性。

    对于争议最大的是否要手术治疗,李成昌表示,那只是最后的选择,而儿童的先天性结肠是否都需要手术解决,业内一直认为要持谨慎态度。因为新生儿患者的巨结肠有组织性变化,阻碍排便的神经结节会随发育从上段结肠一直往下长,直到消失。如果巨结肠一直无法消失,才考虑手术。

    深圳市儿童医院选择对孩子进行手术治疗,这种诊断和做法是否正确?对此,李成昌并未正面回答,不过他认为每个医疗行为操作都要建立在明确诊断的基础上。如果孩子所患的真是先天性巨结肠,则必须通过手术根治。

    患儿父亲:10万元手术费系根据情况进行的推断

    发稿前,记者又一次拨通了陈钢的电话,从电话里听来,早先言辞激烈的陈钢态度已有所缓和,但他仍然坚持认为深圳儿童医院对患儿存在过度医疗的问题。“深圳儿童医院8月24日说孩子面临肠穿孔危险,必须做手术。但是十几天过去了,我的孩子仍然能吃能睡能拉。”陈钢认为自己拒绝医院做手术的决定“很英明”。

    对于10万元手术费的说法,他说是自己根据了解的情况进行的推断,但这不是主要问题,“赔偿是小事,我最终的目的是想揭露这种不合理的诊断程序!”他表示,近日将去广州儿童医院给孩子复查,待结果明确后,再决定下一步做法,但不排除通过法律途径来解决问题。

    在与陈钢通完电话以后,记者又拨通了深圳市儿童医院副院长文飞球的电话。他说:“这件事,医院不存在误判,相信随着媒体的进一步深入调查,事情会水落石出。”他还表示,希望请院外专家对医疗过程做鉴定,还原事实真相。

    内部调查已经开始

    9月13日,有消息称,陈钢的儿子已因腹胀再次入住广州儿童医院。该医院医护人员也向记者证实,前两天陈钢的儿子确实因腹胀入院,其入院原因是由于陈钢家人的洗肠技术不过关,导致患儿腹胀。经过护理后,患儿腹胀有了缓解,而陈钢在学习了一些灌肠护理知识后,坚持带着儿子出院了。这位医护人员说,以他们的经验,类似陈姓宝宝的这种情况,多数可能还要通过手术才能彻底治愈。

    陈钢则到现在依然对深圳市儿童医院的诊断存在疑虑。他说,如果真是巨结肠,他也会让孩子做手术,但对于当时医生要马上做造瘘手术还是很不理解。“孩子这么小,做造瘘手术很危险,而且会很痛苦。”

    深圳市儿童医院听说患儿再度到广州儿童医院住了一天院后,该院医务人员表示,希望患儿家长能放下成见,再到深圳儿童医院住院。“深圳市儿童医院有能力和条件给孩子治好病,在深圳就近治病较为方便。如果患儿家属不相信深圳儿童医院,医院愿意请北京、上海的权威专家来深给孩子治疗。” 

    深圳市卫生和人口计划生育委员会有关负责人也表示,目前已经对事件进行了内部调查,等调查结束将公布结果,但可以肯定的是“8毛钱绝对没有治好病”。如果家长向深圳市卫人委提出投诉,他们会请国内的专家来进行鉴定,给出权威的结果。

    (本报记者 易运文 本报通讯员 杜 艳 本报深圳9月14日电) 

    网友声音

    网友小水：现在最重要的是宝宝的健康，千万不能因为计较孰是孰非而错过治疗时机。如果家长仍然坚持认为孩子目前的情况是正常的，或者为了证明八毛钱治好了病症，而故意和医院赌气，并拒绝了专家的建议，那很不理智。建议家长尽快带孩子到医院接受科学检查，不要最终耽误了孩子的病情。

    网友思源：这个事情发展过程中，我看到部分媒体偏听偏信一方观点，最先的报道中只有患者亲属声音，没有院方话语，而且部分报道有意制造噱头，把事情炒大。但是，从这几天的发展来看，之前的不少报道内容失实。民众需要知道的是事件的真相，媒体采访时一定要立足新闻事实，不能“添把火”。

    网友荷荷：“八毛宝宝”的事情引起了这么大的社会关注，从这件事情也可以看出医患关系依然紧张。如何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是整个社会需要思考的。希望这件事情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整理：张春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