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没有什么隆重仪式,我个人来与同学说几句家常的话。
胜利复员之后,人数是大大的增多了。总计大概要超过四千名,比起联大来还大一倍,比老北大大三倍。从前抱残守缺地只设文法理三院,现在加医农工三个学院,这局面实在很大,我们觉得责任和前途也正很大。
希望不必说得太高,理想也不要成为梦想,今天我们觉得困难还很多,可是我们的财产,精神的财产、物质的财产都不少。精神上有蔡、蒋二位先生的传统,三十年来蔡先生的仪风,自由讲争独立研究的精神,加上抗战八年之中吃苦耐劳的精神。我们更不要忘记教员在沦陷期间的奋斗,如孟心史先生、马幼渔先生、钱玄同先生皆在沦陷期间替中国保全了清白和忠贞而逝世了。又如沈兼士在辅仁大学作地下工作,后来隐藏不住冒险到内地。这是八年中的吃苦和坚忍的精神遗产。至于物质遗产,北大在国立和私立大学之中是最有点基础的。这里第四院的十一万册图书,一本都没有损失,北大图书馆五十万卷国书亦未毁坏。
我希望大家把学堂当作学堂,做成功今日最高的学术研究机关。这样的理想不能算夸大,不能算梦想。
至于如何把北大做到最高学府,我想有两方面,可以提供给先生批评,给同学考虑。
一、提倡学术研究:望先生携学生多做研究,做独立的创见。希望各位先生对此精神作高深的学术研究。
二、对于学生,希培养成能够充分地利用工具,能够独立的研究、独立的思想。这一方面是研究学问,另一面是做人。外面贴着欢迎我的标语,这“自由思想,自由学术”,为什么不说“独立思想”呢?我用“独立”,因为独立和“自由思想,自由研究”不同。北大向来的传统是如此,思想当然自由,学术也当然自由,不用再说,而独立精神倒是值得一提的。自由是对外界束缚的,北大三十年的传统,并没有限制先生的思想和学士的研究,自由当作当然的信守。什么是独立呢?“独立”是你们自己的事,给你自由而不独立这是奴隶,独立要不盲从,不受欺骗,不依傍门户,不依赖别人,不用别人耳朵为耳朵,不以别人的脑子为脑子,不用别人的眼睛为眼睛,这就是独立的精神。
同时希望个个学生、教授把学校当作学校,当作你们的母校,求学问和研究学问、求知做人和训练做事的机关,不要使得学校惭愧,这是老生常谈;我再说句老生常谈的话:古人说活到老学到老。我五十六岁才觉得这话意义真深刻,我们若忘了自己是学生,我们会把事情把问题看得容易。我说对政治不感兴趣,昨天安徽同乡问我安徽主席是谁、教育厅长是谁,我皆的确不知道,的确我还未曾学。人家说我做一年半载小学生是逃避发表意见吗?是客气吗?在我的确希望对政治问题和其它一切问题上永远保持学生的态度。我送诸君八个字,这是与朱子同时的哲学家文学家吕祖谦说的“善未易明,理未易察”。我以老大哥的资格把这八个大字,送给诸位。
(本文略有删节。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