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3月,我们一行5人,行走在雅鲁藏布江、拉萨河、尼洋河、雅砻河、年楚河这一江四河流域范围内的城镇和农村,途经的大部分地方,都是我在上世纪70年代、80年代和90年代采访过的地方,曾经的记忆不断被眼前的现实颠覆,其间巨变令人感慨万千。
1977年春天和秋天,我先后去日喀则地区仲巴县和当时还属于拉萨市的林芝县采访。当时,西藏的公路还都是沙石路面,记者下乡整天都是“土猴”,遇上汽车抛锚还得当“团长”。那年,完成任务从仲巴县返程路上,因为汽车发动机烧坏了,我当真成了一个饥寒交迫的“团长”。这样的经历在1980年的察隅、1981年的阿里不断复制,艰难困苦的记忆,被如今畅快的公路交通所触动,又因沿途的美丽景致而升华。
以后的几天里,我先后采访了林芝县鲁朗镇扎西岗村模范家庭旅馆的唐次仁一家、米林县南伊乡才召村的珞巴族致富能手亚日、朗县达木村村委会主任格桑拉姆、乃东县穷棒子带头人次仁拉姆,还去了她的故乡结巴乡桑嘎村和结巴村,以及曲松、浪卡子、江孜、亚东、康马、白朗、日喀则、萨迦等十数市县,接触了农民、居民和干部。敏锐的商品意识,自信的谈吐,已经和我十几年前所接触的她们完全不同。从自然经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时代,我的旅藏生涯正见证了一个跨越发展的过程,见证了西藏妇女在改革开放大潮中的成长。
以女性的立场来看,西藏妇女的解放与发展与这60年的西藏历史是同步的,这可从我们采写的西藏妇女口述历史中得到见证。尽管我们对西藏妇女运动还缺乏理性的概括,但它却在中国妇女发展史上有着独特价值,又从社会性别的角度见证了当代西藏的文明。这里,既有严谨自律的党政机关公务员,也有思想活跃的新生代文化人;既有热情泼辣的公路交通养护段长,也有朴实憨厚的农民牧民;既有传统产业的代表,也有新兴产业中的花农、菜农和进城的农民工。她们每一个个体所承载的信息都是丰富细腻和耐人寻味的,这样一种信息的集纳也为当代西藏妇女发展史积攒了能量。
西藏妇女的人生经历,揭示了她们对于封建农奴制度桎梏的基本态度,对于自由、平等和维护祖国统一的热烈向往。或许,她们并没有自觉意识到自己生命中烙印下的和平解放、民主改革、社会主义改造与建设,以及改革开放这样一些政治的、历史的印迹,但她们却以各自的体验,为这些概念赋予了个性而内涵深刻的表达。
现在看来,虽然经历了商品经济大潮的冲刷,但西藏女性中的大多数人是没有或者较少有功利心的,眼花缭乱的世俗生活没有迷倒她们,难得地保留了西藏人文烙印下的那份纯真。惟其如此,西藏妇女的故事也更让人心醉,西藏妇女的口述历史也才更令人信服。采访和阅读的过程,给人以如临其境的享受,我也不由感叹,历史从来都是人民写的,是人民创造了历史,是人民推动了历史。她们就在你我身边,她们绝大多数终其一生是平凡的,但平凡也仅意味着她们是一颗颗珍珠,只是被时间和空间的泥土掩埋得太深太久。(本报记者李海秀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