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老报停刊的背后

    上个周末注定是英国新闻史上的重要日子——英国《世界新闻报》停刊了。

    媒体近几天对该报停刊的报道铺天盖地,因为这份拥有168年历史的周末小报发行量一度达到600万份,雄居英国各报之首,因为它的所有人与《泰晤士报》、《星期日泰晤士报》、《太阳报》同属媒体大亨默多克,还因为导致其停刊的电话窃听丑闻的真相远远超出了人们的想象力。

    窃听丑闻事件为什么会发生?一般的解读是,因为新闻市场激烈竞争,媒体为了获取独家新闻吸引读者,必然不择手段。用此间媒体的话说:小记者为了获得头版独家新闻,可以把奶奶卖了。其实,搞电话窃听是英国新闻界公开的秘密,是普遍做法,小报搞,主流媒体也搞,媒体业内早已见怪不怪。《世界新闻报》东窗事发无非两条:一是做得太过分,窃听上至查尔斯王子,下到平头百姓,警方从其雇佣来搞窃听的私人侦探处获得的证据多达上万页,涉及4000多人;二是活该走背运,踩了举国悲愤的少女多勒尔谋杀案这颗雷,该报删除了多勒尔的手机短信,误导她父母和警方以为她还活在人世。这事日前被穷追猛打的英国《卫报》曝光,才将已是陈年旧账的电话窃听丑闻揭个底儿掉。《世界新闻报》可以说是被“枪打出头鸟,墙倒众人推”。一句话,《世界新闻报》太没职业道德操守,人神共愤。默多克不立即把它关张,就要引火烧身。

    在传媒市场打拼多年的默多克这次反应过度吗?看看英国媒体的报道便疑惑释然。10日出版的《星期日泰晤士报》发表题为《警惕打鬼的动机》的社论称,“尽管没有为《世界新闻报》的行为辩解,但这并不能阻止其他自利和时常虚伪的各方为了商业利益把打鬼矛头对准(该报所属的)国际新闻集团”。同一天《星期日电讯报》的专栏文章针锋相对,题目是《都是外围的人——默多克还难脱干系》。在媒体一浪高过一浪的报道中,丑闻越揭越多,《世界新闻报》前主编寇松被警方逮捕,9名采编人员面临官司,而该报前主编、默多克的左臂右膀布鲁克斯正被舆论推向漩涡中心。默多克的外围正在被扫清,抗议者们打出的标语是:肢解默多克帝国。据报道,默多克掌握着英国40%的媒体,并正在收购英国“天空”电视台,政府对收购一路开绿灯。这不是抢同行的市场吗?相煎何太急。是可忍孰不可忍?利益在正义的名义下大行其道。

    既然窃听的受害者达数千人,为什么大家在这5年中一直保持沉默呢?这是因为,要想查询这些装在垃圾袋中的证据材料,却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一个受害者如果想查看证据,首先要得到法院的允许,另外还必须向作为第三方的警方支付不菲的费用。警方还会告知,既使你的名字、电话号码、电话账户细节等出现在那个搞窃听的私人侦探的记录中,也并不证明你被窃听了,然后建议你找你开户的电话公司查询究竟。无怪乎,王室报案,很快私人侦探和当事编辑被判蹲班房;有权有势的社会名流要查证据,很快被肇事方塞了至少数十万英镑封口费达成庭外和解,足见其中玄妙,而警方于2009年在一个工作日内断然决定无需重新调查窃听案件。受害的平头百姓,徒唤奈何。如果不是借助其他媒体的“伸张正义”,和随后反对党议员对卡梅伦首相拍案质问并引发各党派议员群情激愤,被谋杀少女多勒尔的受害何时曝光,窃听丑闻的真相何时能大白于天下,很难求解。现在,伦敦警方头目谴责《世界新闻报》对警方掩盖真相,声言要把收取该报贿赂的警官法办。但是,对警方自己如何有效保证今后所有类似受害者能得到救助,避免执法部门的“不诚实,回避,冷漠”?却语焉不详。

    为什么在《世界新闻报》窃听丑闻被揭后,卡梅伦仍然让当事的主编寇松出任首相发言人呢?有人说卡梅伦没有知人之明,用人失察;有人说《世界新闻报》的前两任主编寇松和布鲁克斯都和卡梅伦是牛津帮。从更多的报道看,这显示出英国政界和媒体的微妙关系。媒体号称是立法、执法、行政之后的“第四权力”,历来政客都不愿得罪媒体。前首相布莱尔的辞职和布朗的落选,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媒体不断制造不利的舆论,搞得他们可谓动辄得咎,生不如死。所以,政客对媒体要么敬而远之,要么想方设法和睦修好。卡梅伦把寇松和布鲁克斯交为心腹好友,把默多克奉为座上宾,为默多克收购“天空”电视台大开方便之门,甚至各党派议员异口同声讨伐电话窃听以泄怨愤,都是这一心态的反映。但有媒体指出,媒体被政客收卖就是媒体的腐败。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三权分立可以相互制约,媒体的“第四权力”谁来制约? 

    英国媒体靠的是行业自律,设立有新闻投诉委员会,并颁布媒体行为准则。但从《世界新闻报》的电话窃听丑闻以及媒体普遍的类似行业行为看,从新闻投诉委员会2009年仍在报告中为《世界新闻报》辩白看,这样的行业自律显然软弱无力。现在,为了其倡导的调查性新闻自由获得认可,英国媒体呼吁建立新的媒体监管机构和行业准则以纠偏。如何解决追逐商业利益和新闻公正的矛盾?恐怕还需拭目以待。(本报驻伦敦记者 郭 林 本报伦敦7月11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