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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1年06月19日 星期日

    石兰松系列报道之三

    啊,渡船

    ——记者采访手记

    《 光明日报 》( 2011年06月19日   04 版)

        从广西上林县西燕镇大龙洞村采访回来,记者脑海里不时浮现这样一幅美丽动人的画面——

        清晨,大龙湖上,薄雾迷蒙。一个农民模样的渡者摇着一叶小船,载着一群满脸稚气的孩童,缓缓而来,又徐徐而去。身后,是水光粼粼的V形波痕,前方,雾霭笼罩的山坡上,一个名叫“刁望”的教学点上,一面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这幅画的主人公,叫石兰松;这幅画的作者,也是石兰松。

        木棉花开的五月,记者来到石兰松所在的大龙洞村,时值中午,他还在教学点上给孩子们做午饭。去学校要走2公里的水路,我们的采访就先从他家开始。

        “穷!”这是石兰松的家给记者的第一感受。十几年前修造的砖房,没有经过任何装修,木制窗上依稀可见的蛛网,织结着岁月流年的沧桑。屋子里,除了一台小小的电视机和一辆旧的摩托车,再也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墙上那口印着“囍”字的石英钟“嗒嗒”地响着,二十几年忠于职守,不知疲倦。

        村里的年轻人少得可怜,他们都出去打工了。偏远贫瘠的石山库区无田少地,经济来源很少,他们只能告别大山,到山外寻找人生财富和美好生活的乐土。一年又一年,他们中的很多人生活有了很大变化,有些人西装革履地回来了,一栋栋漂亮的房子也建起来了。而对石兰松来说,他自己的生活依然在原来的轨迹上周而复始:26个春夏秋冬里,在2公里湖面上,每天来回4趟地摆渡,往返近4万次,光小木船就撑坏了8艘……发生在他生活里的最大变化是,教过的孩子一天天长大,一拨接一拨地走出大山。

        在大龙洞村的几天,记者走进石兰松的生活,与他朝夕相处。记者眼里的石兰松,没有豪言,他的每一天都很简单——接送孩子,上课,为孩子做午餐……没有壮举,他的26年很平凡——实在想不起生活中发生过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然而,当荡漾在水上的小船一次又一次传来孩子的欢笑,当矗立在山坡上的教学点一次又一次响起琅琅的读书声,当石兰松壮实的身躯一次又一次奔忙在风雨里,记者却分明从他身上体会到一种用平凡与琐碎凝铸成的,可以谓之“伟大”的东西!

        从代课教师转为正式教师,他的工资见长,但与外面繁华世界里发生的变化相比,却又总是“落后”的,极有限的这点工资,也经常贴补在困难的学生娃身上。不用说置办像样的家具,就连平日生活也是紧衣缩食:一件棕色衬衫穿了好几年,回家干活时,还得赶紧脱下放好;家里招待客人,桌上才有三两荤菜,平日里总是“猪油炒青菜”。令人伤感的是,自己的孩子初中毕业想去读中专,却因为拿不出学费只好放弃。其实,作为村里文化程度最高的人,石兰松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知识发家致富,也可以选择搁下船桨、教鞭,出外打工赚钱,但他没这么做。他说:“山里的孩子不能没有老师!” 

        大龙湖的风光很美,美得可以让初来乍到者心醉。可是,只剩老人和小孩的山村,还是时常会让曾经年轻的、充满理想和激情的心灵体会到深深的寂寞。在只有蛙声狗吠的山村的夜晚,记者感受到了他内心深处的孤独:一有闲暇时间,他就会搬来椅子跟记者拉家常,平日里很少与人聊天的他,总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而且句句不离“学生”、“孩子”。他告诉记者,如果说过去是学生娃离不开自己,现今,是自己也离不开学生娃了。

        当一些人还在向往物质享受、追求“乐活”的时候,记者发现了有这样一个叫石兰松的人;而在他的拮据紧巴的日子里,你却见不到一丁点儿的哀怨伤叹,反倒有几分乐观与豁达。尤其是一见到满脸稚气的孩子,他的眼里就立即溢满温情、喜悦。他爱孩子,爱得到了骨子里说,因为有了孩子的陪伴,26年,他“心里的苦远胜于生活的苦”。

        在壮族人聚居的山村采访,记者遇到的最大困难是语言不通。村民大多讷言,不会讲普通话,与他们交流,得靠石兰松做“翻译”。一说起石兰松,村民们总是争先恐后地用最朴素最真挚的语言表达心底的感激,而面对乡亲们的褒奖,他在“翻译”时,竟越发腼腆、羞涩,时不时就“留一手”。他说:“乡亲们把我说得太好了,要让我一句句翻译,难为情。”记者想,如果能听会说壮语,一定会获得更多动人的故事。

        这就是石兰松,比起浮华社会中那些圆滑世故的人,他憨厚而老实,散发着泥土的气息,没有那么多的私心杂念,也没有那么多的患得患失,让人感受到一种真实而纯粹的美,一种如他家门前那片湖上的山水一样自然、澄澈的美。这样的美丽,源于他心底对山区孩子的爱,对乡村教育事业的热爱与忠诚。这样的热爱与忠诚,是一种信仰,一种来自灵魂和生命的力量。

        在中国,13亿人口超过半数生活在农村。一半以上的学龄儿童也在农村,这就决定了,在偏远山区,即便只是只有两间小屋、一张球桌、一根旗杆的教学点,也是一个乡村的中心,它对启迪民智必不可少,对让农村孩子都能上得了学必不可少,对农村孩子都能接受现代文明的教化必不可少。

        乡村教师,是乡村的灵魂。陶行知先生说:在教师手里掌握着幼年人的命运,也就掌握着民族和人类的命运。每念及此,记者总是备感庆幸:多亏有了像石兰松这样的乡村教师,多亏有了他心中不变的爱的信仰,山里的孩子才不会失去希望,国家的前途和命运才会有希望。

        在结束采访前的那天晚上,石兰松对记者说:“其实像我这样的乡村教师,在别的地方还有很多。”诚如斯言,在中国的山乡村寨,一定不缺少这种甘为蜡炬和春蚕的老师,他们的工作平凡、琐碎,但一点一滴,扎扎实实,默默奉献。他们选择大山、选择坚守,不慕虚名,不事张扬,却最能拨动人们的心弦,最能指示人生的路标,最是中国乡村教师的铮铮脊梁,也最像一艘艘承载山中孩子希望的“渡船”。

        啊,渡船!

        本报记者 刘 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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