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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1年06月06日 星期一

    “零失败”的奇迹

    ——数学教师张肇基怎样进入名校视野

    《 光明日报 》( 2011年06月06日   01 版)
    张肇基在辅导学生
    本报记者 杨慧峰摄

        编者按

        今天,本报高兴地推荐数学奇才张肇基的传奇经历。国家出台《义务教育法》后,数以千万计的“学困生”不必离开学校了,却因为没有适合他们的教学方法,仍然“学不下去”。能不能探索出让“学困生”不再畏难的教学方法?能不能让探索者有舞台,有作为,有后劲?本文为读者讲述了一个值得深思的故事。

        不久前,人大附中书写了一项空前纪录:为本校一位数学教师连续召开了两次“数学教育零失败”论坛。

        75岁的坛主张肇基,用他几十年心血研究出的数学教学法,在人大附中二分校(原蓝靛厂中学)实验了一年。结果,在这所典型的薄弱校中,实验年级数学优秀率提高了12倍,及格率提高了两倍。问卷调查显示:30%的学生把数学列为第一喜欢的学科,40%的学生进步最大的学科是数学。

        更让大家惊叹的是这些学生的精神面貌:过去见了老师连头都不敢抬的“学困生”,落落大方地以“小教官”的身份去指导包括校长刘彭芝在内的专家、教师们学打“数学扑克”;他们侃侃而谈,自豪地用亲身经历向现场专家、领导介绍张爷爷的“数学零失败教学”。

        全场震撼。

        没有几个人知道,气质儒雅的张肇基老师,一年前还是个无单位、无收入、穷困落魄的无业游民。他有着怎样坎坷的经历?又是怎样走进全国赫赫有名的校长、数学教育家刘彭芝视野的? 

        数学奇才曾是典型“学困生”

        “您的采访让我又想起我恐怖的童年。自从上学之后,因为成绩总不及格,手心常被打肿,还要受同学的欺负。小学就留级,初中又留级,为此曾和同学结伴逃到杭州……我总有一种恐惧感:不知我这个处处不如人的人将来怎么过活?所以我特别同情和理解今天学校里的‘学困生’,想把一生都用来救这些孩子。”

        出差途中,记者收到张肇基的短信。

        那次采访,张肇基追述:初二时的暑假,他们几个“学困生”聚在一起,谈起初三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于是成立了学习小组,公推张肇基当组长。张肇基想,当组长就要帮同学,自己就要先学会。他每天先自己学,然后去给小组的同学讲。到了初三,张肇基成了班里的数学尖子。

        “虽然当时父亲的历史问题让家里愁云惨雾,但学习好了,我的整个精神面貌就改变了,每天高高兴兴。”

        后来他多次对记者说:“我最理解‘学困生’,你要让他活得自信、愉快,什么办法都不如让他看到自己的学习成绩有提高。”童年的经历成了张肇基日后创造和推广“数学零失败教学”的最大动力。

        高中毕业,张肇基考上了复旦大学数学系,成了苏步青的学生。后来他在“数学零失败教学”中,让“学困生”当“小组长”、“小教官”,这招经常取得意想不到的好效果,就缘于童年的这段感受。

        大量“学困生”的处境催生“数学零失败教学法”

        张肇基在农场放过马,种过地,后来以代课教师的身份在北京市朝阳区第48中教数学。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位于城乡结合部的第48中和周围其他中学的大部分生源,来自附近各个村。

        在上海长大的张肇基发现,这里有相当一部分学生,已经读到初中了,连小数、分数的运算规则都没弄清。当他们面对有理数符号的变化、代数整式计算的时候,就更是错得一塌糊涂。各次考试50%以上的学生不及格的情况很平常。后来他又到过很多农村校,情况大致如此。初一数学学不好,影响的不仅是成绩,更重要的是孩子对学习的兴趣和自信!很多学生之所以后来成为“学困生”,多数是从数学的失败开始的。

        几年教下来,张肇基感到用传统的教法实在很难让“学困生”理解那些数学概念,便研究出了一套“数学扑克”,让学生在玩牌中理解和掌握初中数学中最核心的基本概念。

        实验取得了明显效果:很多“学不会”的学生学会了,对数学充满恐惧的孩子对数学扑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次一位家长带来她的儿子向张肇基求助,说孩子小学毕业了连加减乘除都不会。张肇基就让他和几个同学打数学扑克。玩了几把之后,忽然,那个孩子高兴地发现:“原来底下的数越大,结果越小!”——他用自己的话说出了数学的一个基本概念:“一个分数的分母越大,在分子不变的情况下,其值越小”。有的孩子说:“怎么打扑克时,数学就这么好学了呢?”由于数学扑克需要掌握相应的数学知识才能玩,会玩的同学就要教会与自己搭伙的同学才可能取胜,于是形成了最初的“数学零失败教学”中的“合作学习”。

        1998年,课题《数学扑克》获得北京市教学成果三等奖。

        现行考试成为拦路虎

        正当张肇基准备高歌猛进时,拦路虎出现——他的“数学扑克”不能在每次统考中都体现出效果来,校领导提出:继续实验的条件,是在下次统考中立竿见影。这是不可能的。1997年,他从所在的学校辞职。

        “这不是数学扑克的错,而是现行考试的内容和方法有问题。因为数学扑克是为‘学困生’掌握义务教育最核心的知识设计的。而现行的考试,将各种类型的试题放在一起,笼统地以60分为及格标准,无法体现学生掌握核心知识的程度。而且,从玩牌中对数学概念的理解迁移到做试题,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张肇基说。

        张肇基还有一个切身感受:“学困生”对数学知识的掌握,就像长跑,只要最后能达标就行,不一定每圈都做一次结论性考核,那样会使成长过程较长的“学困生”,途中受到太多的打击,往往没等跑到终点,就因失去信心而放弃。

        他开始认识到,只发明学具,不改变评价手段,教学改革就会夭折。

        从1998年到2002年,他又研究出了一种新的考试体系。这个体系在内容上不仅同时适合对“学优生”和“学困生”知识和能力的检测,而且在形式上,除了期末考,其余每次测试,不管最初考了多少分,只要能改正错误,成绩就会在原有基础上上升,体现张肇基“把考试作为学习的过程”、“不让考试制造失败者”的理念。至此,“数学零失败教学”体系的主要部分基本成型。

        多年后,他用一部近几十万字的实证研究专著,系统阐述了他的数学教育思想。

        艰苦卓绝推广路

        辞职后的张肇基开始“行走天下”,推广他的“数学零失败教学法”。

        推广之路极其艰难,这首先与他的身份有关。此时,张肇基已是“无业人员”,以这样的身份去推广一项重大教学改革,不仅不容易取得对方信任,还容易产生误解:认为他是来混“饭票”的。的确,当时他的主要经济来源,就是母亲去世前留给他的一点钱,和人家可给可不给的讲课费。虽然学校很需要科研课题,但大家更愿意去做有高校或各级教研部门背景的课题,不仅有科研经费,还容易获奖,这比让一个无业者来做实验“保险”。

        广东、浙江、山东、广西、河北、安徽等省市的许多农村校、薄弱校,张肇基都去过。“我是无业者,但我是个干事的人。”这是他的口头名片。为了消除误解,他总是事先声明:“学校不用花一分钱,让我做实验就好。成功了荣誉算你们的,没效果我就走。”如果哪个学校给他个实验班,他就感激不尽,自己花上数百元印发实验教材、题库,自己上课、培训教师,自己在附近租房子住。至于开工资,他想都不敢想。即使这样,他仍得不到起码的尊重,致使实验常常得不到正常的配合。

        伤心到极处时,他曾对朋友说:“人生中最大的痛苦,是你把有价值的东西拿给人家看,人家却不能理解你!”

        人生难得是知己

        在漫长的艰难岁月里,支撑张肇基走下去的,首先是他的信念:国家出台了《义务教育法》,数以千万计的“学困生”不必离开学校了,却因为没有适合他们的教学方法,仍然“学不下去”。他坚信,自己找到了解决“学困生”这个难题的办法。

        另一个决定性因素是支持他的几位挚友,其中贾中裕和朱家华是关键的两位。

        贾中裕,中国民航管理干部学院教授,当年曾与张肇基同在第48中任教。十几年来,他从未停止过为这位仁兄奔走呼号,不少人都是因为他的仗义、善良和宣传,加入了帮助张肇基的行列。

        朱家华,贾中裕的大学同学,退休后,被刘彭芝返聘到人大附中,担任全国优秀校长培训基地主任。他通过贾中裕认识了张肇基。在张肇基最困难的时候,他和贾中裕去张肇基做实验的山区学校听课,为他撑腰打气;在张肇基走投无路的时候,他帮助四处联系实验校。他与苦苦支撑的张肇基有过十几万字的电子邮件往来,对实验中的问题进行切磋,为完善“数学零失败教学”作出了重要贡献。

        人大附中有了“肇基教学法研究室”

        一个偶然又必然的机会,谨慎的朱家华向刘彭芝推荐了张肇基。刘校长决定见见这位传奇人物。

        2010年3月22日下午两点,校长刘彭芝、书记王珉珠,以及朱家华、贾中裕,与上午应邀赶到北京的张肇基在人大附中校长室见面了。

        简短的身世、经历叙述,已使性情中人刘彭芝动容。

        接着,刘彭芝接过张肇基递上的一份2000多字的《肇基教学法中的三把斧》,逐字逐句品读。

        其他人静静地等待。

        深厚的专业功底,使刘彭芝很快读出了让千万数学“学困生”走出困境的希望。

        感动、敬佩、惊叹。刘彭芝与王珉珠当场决定:让张先生在人大附中安家!

        刘彭芝亲自给后勤部门几位领导打电话。仅仅40分钟的见面,张肇基就结束了大半生的漂泊,做梦般地在人大附中有了房间,有了饭卡、电话卡、交通卡……

        一切都那么温馨。刘校长要为张肇基开工资,却让老先生很担心:以往在下边学校实验,要经常回上海准备材料;人家给你开工资了,你再来回跑,校长能理解吗?

        一天,他给刘彭芝发短信:“我要回去,望见面。”

        “下午两点上班见。”刘彭芝立刻回复。

        下午,张肇基告诉刘校长,他要回上海做些准备才能开始实验。

        刘:“多久?两星期够不够?”

        张:“两个月。”

        刘:“就两个月吧。”

        在世人怀疑、歧视的目光中生活了几十年的张肇基,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用人不疑”。

        人大附中成立了“肇基教学法研究室”,并把人大附中二分校作为张肇基的实验校,还配备了得力的管理班子。一年后,便有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本报记者 宋晓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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