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比丘尼统”及相关北朝僧官

    “比丘尼统”见于《魏故比丘尼慈庆墓志铭》中的记载：“（慈庆）七日丙辰迁神于昭仪寺。皇上伤悼，乃垂手诏曰：‘尼历奉五朝，崇重三帝……中给事中王绍鉴督丧事，赠物一千五百段。’又追赠比丘尼统。”

    赠官在六朝时期十分盛行，包括三种情况：“第一，生前曾担任过某官，死后便赠予某官；第二，生前并未担任过某官，死后却赐予某官；第三，除了赠予生前曾经担任过的官职以外，另外加赠其他的官职。”慈庆死后获赠“比丘尼统”即属于第二种情况，因墓志并未记载其生前曾担任此职。那么，是否有其他人曾经担任过这一职位呢？文献对此记载很少，目前仅见一例。

    梁朝释僧《出三藏记集》卷十一《比丘尼戒本所出本末序》：“阿丽蓝（百八十比丘尼）、输若干蓝（五十比丘尼）、阿丽跋蓝（三十尼道），右三寺比丘尼统依舌弥受法戒，比丘尼外国法不得独立也。此三寺尼，多是葱岭以东王侯妇女，为道远集。”该条可以证明在当时确实存在比丘尼统一职。

    “比丘尼统”又作“尼统”，赞宁《大宋僧史略》卷中《立僧正附立尼正》说：“北朝立制多是附僧，南土新规别行尼正。宋太始二年，敕尼宝贤为尼僧正，又以法净为京邑尼都维那。此则承乏之渐。梁陈隋唐少闻其事，偏霸之国往往闻有尼统尼正之名焉。”“梁陈隋唐少闻其事，偏霸之国往往闻有尼统尼正之名”，这说明尼统之称只限于北朝。又《大宋僧史略》卷中《僧统》：“宋沿唐制，废统立录，惟宫人出家敕补尼录尼统。”由此可知，唐宋时期尼统一般敕补给出家的宫人。那么，北朝时候，“比丘尼统”是否也只敕给出家的宫人呢？限于材料的缺乏，我们无法确定，但慈庆获赠比丘尼统的情况恰好与此一致。据墓志载，慈庆“为恭宗景穆皇帝昭仪斛律氏躬所养恤，共文昭皇太后有若同生”，当是宫人，后于“太和中，固求出家”，死后因佛法精深而获赠比丘尼统。

    从构词角度看，“比丘尼统”当是偏正式复合名词，由“比丘尼”和语素“统”两部分构成。“比丘尼”，梵文Bhiksuni的音译，指女子出家后受过具足戒者。“统”是何义？《汉语大词典》列了十七个义项，当放在“比丘尼统”里面，则无一合适。我们认为，“统”由“治理、管理”动词义引申出了“管理者”的名词义，“比丘尼统”就是管理全国比丘尼的最高中央僧官。为了说明这点，我们来看看和“比丘尼统”有关的几个同根词：道人统、沙门统、僧统。

    法果曾最先担任道人统，有多处文献记载此事。《魏书·释老志》：“初，皇始中，赵郡有沙门法果，诫行精至，开演法籍。太祖闻其名，诏以礼征赴京师。后以为道人统，绾摄僧徒。”释道宣《广弘明集》卷二《归正篇》：“皇始中赵郡沙门法果，戒行精至，开演法籍，太祖诏征以为沙门统，绾摄僧徒。”元代念常《佛祖历代通载》卷七《法果初受封爵》：“沙门法果，戒行精至，开演法籍，是岁明元皇帝进加僧统。”这三处材料中的道人统、僧统、沙门统都指的是法果担任的僧官。

    我们认为，道人统、沙门统、僧统是同一僧官，只是叫法不同而已。从构词角度看，三者具有相同的核心语素“统”，而另外不同的“道人”、“沙门”、“僧”都具有“佛教僧侣”这个相同的意义，所以道人统、沙门统、僧统都指同一僧官。另《广弘明集》卷二十四孝文帝《赠徐州僧统并设斋诏》：“门下：徐州道人统僧逞，风识淹通，器尚伦雅，道业明博，理味渊澄，清声懋誉，早彰於徐沛……可下徐州施帛三百匹以供追福，又可为设斋五千人。”该诏书标题称“僧统”，内容又称“道人统”，可见，两者之间并无任何意义差别。

    此外，需要说明的有如下三点：

    第一，“沙门统”，也可省称“统”。如《嵩阳寺碑》中，“沙门统伦、艳”也作“伦、艳二统”。又唐代神清《北山录》卷三《合霸王》：“又北齐天保中，僧昙显莫知所来，饮啖同俗，时放言宏远。上统知其异，密与交厚……帝命上统，统求昙显。”法上为沙门统，故号“上统”，后又直接称为“统”。

    第二，“昭玄沙门统”，即“沙门统”。要了解这一点，需要先介绍一下佛教传入中国以后中央僧官机构建立的有关情况。北朝以前就产生了中央僧官机构，唐代释道宣《续高僧传》卷六《后梁荆大僧正释僧迁传》载：“昔晋氏始置僧司，迄兹四代，求之备业，罕有斯焉。”传中有“晋氏始置僧司”，说明晋代已经设置有僧官机构，机构里肯定存在僧官。不过，这种僧司是专管僧务的机构还是兼管一些僧务的世俗官衙呢？限于相关文献材料的缺乏，我们已经无法得知，更无法知道这个机构里究竟设置了什么僧官。北魏也设立有中央僧官机构，称“监福曹”、“僧曹”、“昭玄”等。《魏书·释老志》：“先是，立监福曹，又改为昭玄，备有官属，以断僧务。”监福曹是“断僧务”的中央机构，并“备有官属”，后来改名叫“昭玄”。由监福曹变为昭玄后，我们认为，这一“备有官属”、“断僧务”的中央僧官机构，其最高长官也就由原来的“沙门统”变成了“昭玄沙门统”。具体哪一年更名为“昭玄”，尚不得而知。

    第三，除了有中央沙门统外，还有地方沙门统。《敬显儁碑》记载有：“颍州沙门统慧元，颍州沙门统昙永，司州沙门统道镡，阳州沙门统道慈，颍州沙门都道业，颍州沙门都慧范，颍州沙门都智定，颍州沙门都昙佳，颍州大侓师静遵，颍州沙门都僧雅，法师晋州都灵洪。”该材料里有两个“颍州沙门统”，说明地方沙门统至少可以同时有两个。

    （作者单位：西南大学文献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