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赵武灵王欲改“胡服骑射”,叔父公子成想不通。叔侄之间有一场辩论。
公子成认为,中原地区人才、财富汇聚,是诗书仁义教化之地,是人们倾慕、学习的楷模,而推行“胡服骑射”,改变了自古的教化,偏离了古来正道,断不可行。赵武灵王却认为“夫服者,所以便用也;礼者,所以便事也”,谈圣人制定礼仪应以实际情况出发,为的是利民富国。
这叔侄都是聪明人,并没有纠缠改变服饰这样的琐碎细节,而是直指问题核心,探讨文化乃至文明的“变与不变”。这场辩论以子侄说服叔父而告终,而历史的发展也印证了赵武灵王的见识与气魄——中原文化并未因“胡服骑射”而被吞噬或一蹶不振,多民族文化因这一改变而汇聚交融,各自焕发出新的生机,不仅影响当时,而且泽被后世。两千多年过去了,这“变与不变”的争论,在今天仍有价值。
小说家詹姆斯·希尔顿在1933年《消失的地平线》一书中,虚构了世外桃源式的“香格里拉”,激发了人们对理想之地的探寻热潮。然而,有人却偷换概念,极力将当年政教合一封建农奴制统治下的旧西藏,粉饰成人们心中的“香格里拉”,希望把今天的西藏原封不动“凝固”在历史过去的那个片段。
是谁需要一个“凝固”的西藏?在旧西藏,最大的统治者可以拥有十余万两黄金、近万两白银、2万多件珠宝玉器、上百件镶有珍珠宝石的斗篷……而近四成劳动人民家庭从未喝过茶,半数以上家庭吃不起酥油,四分之三家庭不得不把野草当做食物的一部分。只有将人民凝固其中,统治者才能禁锢他们的头脑、恐吓他们的精神、摧残他们的身体、剥夺他们的财富、扼杀他们的权利……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开放、自由的社会,只会让劳苦大众醒悟到,他们当牛做马根本就不是什么宿命。
“我的母亲打小在农奴主家当佣人,她生活的50多年没有一天是为了自己,今天村民的幸福生活对她而言是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在西藏百万农奴解放纪念日设立两周年之际,65岁的仓木啦老人这样对新华社记者说。人们有权享受幸福,没有理由退归黑暗。
西藏文化确实一度濒危,但并不是因其无力包容、吸纳外来文化的菁华,而是因其创造者被剥夺了享有的权利,同时也失去了与外部世界的交流——不是缘自雪域高原地理的阻隔,而是统治者人为的钳制。
对于一种文化而言,与被弃如敝履同等悲哀的,是被密封在橱窗内成为供人观赏的标本,因为这意味着它鲜活生命已经逝去。正如今天对《格萨尔王传》的整理与抢救,并不是为了将其整理成华美的册页珍藏在博物馆里,而是为了让这鲜活的故事永远流传在人们口中、心中。60年来新西藏的历史表明,西藏各族人民历经千百年锻造的传统文化,在自由开放的环境下会绽放出愈加绚烂的色彩。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是封闭窒息而不是开放吐纳,才是文明进步真正的敌人。再读赵武灵王之言“圣人观乡而顺宜,因事而制礼,所以利其民而厚国也”,诚哉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