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冲的彩虹

    去云南腾冲，景致依然那样的迷人。位于腾冲县城西南20公里处的热海水雾蒸腾袅起，沸泉飞泻穿流于山林间，融在其里亦幻亦真。腾冲县100多公里范围内，分布着大大小小70多座形如倒扣铁锅的火山群，地下水从火山熔岩边缘的裂隙空洞中渗透溢出，形成低温热泉。沿着那凹形的火山口绕一圈，抓起一把火山灰或红黑色的火山石，远古的气息就会扑面而来。沿途的摊贩在兜售镌刻着飞鸟魚虫的火山石，这岩石与远近觅草的牛就构成一种沉睡着爆发的寂静。据说，这些火山300多年前还在喷发，现今不过处在休眠期。然而，就在60多年前，奋战在这崇山峻岭和城墙内外的中国远征军与固守城池的日军进行了一场惨烈搏杀，展示了一幕“火山喷发”。

    那是1944年，腾冲还是沦陷区，为攻克这仅5.7平方公里的城垣，中国士兵持枪沿云梯奋勇登攀，视死如归。后据知情者讲，当时还组织了督战队，退却者格杀勿论。正是在这种破釜沉舟、视死如归的精神激励下，以一九八师为主力的国军经过多日的轮番冲锋陷阵，在“飞虎队”的空中掩护下，在付出重大牺牲后，终于将固若金汤的小城攻克，日军除50人被俘外，近3000人悉数被歼。这亦是抗战以来，唯一守城日军被全歼的战例。此役使许多日本军事专家大惑不解，至今仍苦苦探求其谜底。战后，《大公报》战地记者曾发出报道：腾冲不仅找不到几片好瓦，连青的树叶也一片无存。经历者曾称甚至每一片树叶都遭受了三颗子弹的射击。今天，当我看到腾冲城沿街茂密葱郁的树丛，真想象不出当时战况的惨烈程度。这战役，常使我联想起太平洋战场上著名的硫磺岛争夺战，虽说二者在规模上不能相提并论，但其激战程度不相上下。

    客观地说，腾冲战役所歼日军的人数并不算多，但由于日军据城（城墙由坚固的火山岩石构成）掘壕死守，堡垒不下300多个，有的干脆就建在了树洞里，说日军在全城布下了天罗地网，一点也不过分。说日军给我军也来了个“他在明处，我们在暗处”的“地道战”也是名副其实。日军以“武士道”精神死战不降，逼近时则以刺刀展开白刃战。但就是面对这种易守难攻的城池，面对这些穷凶极恶的对手，经过训练的中国军队，一反疲软涣散之态，进行了惊天地泣鬼神的“丈夫壮气须冲斗”的横刀立马！以至战后60多年，当年的远征军老兵仍会伸出大拇指自豪地说：中国人是这个！

    腾冲攻坚战是中国远征军整个滇西抗战，包括来凤山、松山、龙陵会战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打通了西南国际运输线，消灭了入侵滇西的日军，加速了日本军国主义的灭亡，其意义不言自明。然而，时隔60多年，当我们这些后辈再次来到这已被称为旅游景区的城市时，战争的痕迹似乎已不复存在：环绕城市建筑的元龙阁、叠水河瀑布、热海景区以及火山公园，还有槟榔江边姹紫嫣红的杜鹃花，在在吸引着游人的目光。城内的腾越广场上，小贩们忙着兜售玉石、普洱茶、翡翠等特产，但只要一提起中国远征军的功绩，都会赞不绝口。

    怀着崇敬的心情，我们来到作为小城精神支柱的“国殇墓园”。当你面对着凝重而又气壮山河的烈士墓群时，不管你是何种信仰，都会肃然起敬，脱帽献花。这里葬有8000名远征军烈士的英灵和19位美国盟军的遗骸，有盟军陈纳德与史迪威将军的塑像，有布什总统认为此役是中美两军合作明证的致敬信。面对着他们，跪卧的是日军的“倭塚”。我拍了照，献了花。我记住了“碧血千秋”四个题字，我也记住了一些远征军的英名：一等兵刘松、彭迪全，上等兵王义全，少校范文增，中校高奎乾……

    不知是不是因了远征军的气贯长虹，邻近的玉泉园飞流直下的瀑布总能激起绚丽的、如弯弓射敌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