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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1年02月15日 星期二

    人人都是历史推手

    ——评贾平凹新作《古炉》

    孔令燕 《 光明日报 》( 2011年02月15日   13 版)
    精神之花 贾平凹画作

        《古炉》不仅是作家自己创作的高峰,也是中国当代作家中少数能达到的高峰,也许会成为当代中国文学史上举足轻重的作品——

        一个少年,永远长不高却永远梦想着长高,相貌奇丑,被人嫌弃,却可与花木鸟兽对话,可以嗅到大事来临时特殊的气味。这样一位具有荒诞意味的乡村少年,就是贾平凹新作《古炉》的主人公狗尿苔。作家借助他的眼睛和心灵,用绵密丰富真实有力的生活细节,呈现出上世纪六十年代中国最大的历史事件——“文革”的人性核心。

        作者站在一个具有生命特质的孩子的角度写生活,写纷繁复杂的人物和斗争,颇有《铁皮鼓》的意味,那也是用孩子的眼光看二战,具有了大悲剧的特质,是一部可以让人不断挖掘的作品。这是具有社会责任感的作家对那段疯狂历史的人文反思。

        这一次作家挑战了一个很艰难的写作命题——“文革”。这是一个众所周知的难题,左右很难把握。但是他却选择了一个巧妙的角度,用一个孩子的眼睛呈现纷乱刺激的事件表象,直达事件核心。作品用艺术化人性化的方式,对惨烈宏大的历史进行了个人气质的人文解读,展演了一场自然生发在每个人心中的声势浩大的乡村革命。

        小说以作家熟知的陕西偏远乡村为背景,从1965年冬天写到1967年春天。这是风雨欲来风满楼的三年。他用真实的生活细节和浑然一体的陕西风情,描述了古炉村从一个偏远宁静的小村落,在“政治”虚幻又具体的利益中,逐渐演变成一个充满了猜忌、对抗、大打出手的人文精神的废墟。作品中的人物就是现实人物的幻影,我们中的每个人,都是那段历史悲剧的始作俑者和参与者,因为悲剧的产生都源于这些人身上无法摆脱的民族性。

        烧制瓷器的古炉村,偏僻却山水清明,树木繁多,六畜兴旺,村人勤劳又擅长于技工,却长期过着极度贫穷的生活。“正因为太贫穷了,他们落后,简陋,委琐,荒诞,残忍。历来被运动着,也有了运动的惯性。人人病病恹恹,使强用恨,惊惊恐恐,争吵不休。在公社的体制下,像鸟护巢一样守着老婆娃娃热炕头,却老婆不贤,儿女不孝。他们相互依赖,又相互攻讦,像铁匠铺子都卖刀子,从不想刀子也会伤人。他们一方面极其地自私,一方面不惜生命。面对着他们,不能不爱他们,爱着他们又不能不恨他们,有什么办法呢,你就在其中,可怜的族类啊,爱恨交集。”

        对于那段历史,目前几乎所有的结论都是彻底批判和全面否定,仿佛如果历史重来的话,今天的所有人都可以理性地做出判断,选择最正确的人生路线。但恰恰相反,古炉村的现实告诉人们,疯狂的因子存在于几乎每一个人的血液当中,任何私利的攫取都会被冠以堂皇的标签被放大和理直气壮,你我都难逃其咎。如小说中参与“革命”的两派,红大刀和榔头队,是全国两派的缩影,联指和联总。他们冲突的根本原因几乎都是日常生活中琐碎的拌嘴和你争我抢,也许就是谁比谁多拾了一把柴禾,多分了一块牛肉。“古炉村的人们在‘文革’中有他们的小仇小恨,有他们的小利小益,有他们的小幻小想,各人在水里扑腾,却会使水波动,而波动大了,浪头就起。如同过浮桥,谁也并不故意要摆,可人人都在惊慌地走,桥就摆起来,摆得厉害了肯定要翻覆。古炉村人就有了‘文革’的命运,他们和我们就有了‘文革’的命运,中国人就有了‘文革’的命运。前天在微博上看到一段话:中国是个每个毛孔都需要自省的国度。你是什么样,你的省便是什么样,你的省是什么样,中国便是什么样。我们每个人对这个国家的生态,都难咎其责。乱世之不公,强加我们身上时倒是人人有份,也算公平。”

        也许这就是作品的主旨——力图去解释一个假设命题:如果时光倒流,“文革”事件还会重演吗?“‘文革’结束了,不管怎样,也不管做什么评价,正如任何一个人类历史的巨大灾难无不是以历史的进步而补偿的一样,没有‘文革’就没有中国人思想上的裂变,没有‘文革’,就不能有以后的整个社会的转型的改革。而问题是,曾经的一段时期,似乎大家都是“文革”的批判者,好像谁也没有了责任。是啊,责任是谁呢?寻不到能千刀万剐的责任人,只留下了一个恶的代名词:‘文革’。但我常常在想:在中国,以后还会不会再出现类似‘文革’那样的事呢?”

        作家要用文学和艺术的手段,挖掘和透视中国人的民族性,力图得出结论,深藏在每个国民血液中的遗传密码,即民族性,是解释一切历史事件发生发展的根本,是跨越时间和空间的恒定规律。

        而且,小说命名为“古炉”,是明写一个小村落,实写整个中国和民族。因为这个村子是烧瓷的地方,“瓷”的英文是CHINA,亦为中国。从此也见作者写整个民族的宏大立意。古炉村的真实背景是在陕西铜川的陈炉古镇,它是宋元以后耀州窑唯一尚在制瓷的旧址,其烧造陶瓷的炉火一千多年来灼灼不息,形成“炉山不夜”的独特美景,是古同官八景之一。现在的陈炉镇,还有用烧炉废料建成的“罐罐墙”、“瓷片路”等特殊景致。贾平凹为创作小说,曾经多次到过陈炉。之所以选择这个村子作为故事发生地,也取了“熔炼”之意。如他在后记中所说的:“在我的意思里,古炉就是中国的内涵在里头。中国这个英语词,以前在外国人眼里叫做瓷,与其说写这个古炉的村子,实际上想的是中国的事情,写中国的事情,因为瓷暗示的就是中国。而且把那个山叫做中山,也都是从中国这个角度整体出发进行思考的。写的是古炉,其实眼光想的都是整个中国的情况。” 

        而且,在艺术方面,可以说,《古炉》不仅是作家自己创作的高峰,也是中国当代作家中少数能达到的高峰。

        评论界总有人说贾平凹是中国文坛的独行侠,很难将他与谁归为一类。其实,从贾平凹的所有文学作品和书画综合来看,他是最得中国传统神韵的作家,也是将传统艺术技艺与当代现实生活结合得最为天衣无缝的作家。在创作中力图达到中国古典美学的最高境界,也许是贾平凹一贯的艺术追求,《古炉》可以说基本达到了这样的高度。

        中国传统的书画诗文,最高的艺术境界就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就是“大象无形,大音希声”,讲究天然去雕饰,妙手偶得之。贾平凹的《古炉》没有将“文革”生硬地理念化,而是用真实绵密的生活细节和场景,“呈现”生活背后的规律和逻辑。他采取的是贴近地面的写实的方法,极力让古炉那个自古以来就烧陶瓷的村子有声有色、有气味、有温度。他自己也说:“年轻的时候讲究技法,年老的时候,讲究体验,语言变得很平实。”正是这种平实,达到了传统美学中的最高境界:看山还是山。

        这部作品应该说达到了贾平凹应有的水准,既有职业作家对生命和现实的思考,又有他本来就擅长的唯美细致的笔调,六十几万字读来并不觉得乏味,比较顺畅且有滋味。难得的是越读到后面,作品越热闹,越惨烈,也越悲凉,越体会到美好世界被自己撕毁时的痛楚。 

        《古炉》应该是目前大陆作家写“文革”题材中比较独到、深锐、人性化的作品。最起码,《古炉》是让出版者、读者、评论者都非常兴奋的一本书,因为它涵义丰厚,只言难以穷尽,也许会超越时空成为当代中国文学史上举足轻重的作品。 作者系《古炉》一书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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