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情的时光流逝中,不少文学点染的奇妙笔触往往能在读者心中存留下来,这在传统的或是当代的文学作品中都可以得到验证。
文学想象的奇诡、新颖,是它生命力的支柱之一,同时也是鉴赏、审美持久不衰之所在。想象奇妙或是一种讽刺,或是一种达观,或是一种悟解,或是一种韵谈,吐佳言如锯木屑,霏霏不绝。往往要言不烦,疏密有致,却能以机智的语言驱散迷雾,留下思索和回味的余地。在体味想象的奇妙的同时,我们心里就油然充斥着什么,激动而难以平静,深受那种感染,且在以后漫长的日子里时时作为一种因素表现出来。
想象的奇妙往往表现为机智,而机智是对世界的一种主动,一种反击,从而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钱钟书先生的短篇小说《灵感》讽刺旧时候的官僚:“你常用的是钢笔和白金笔,我不知道什么生物身上出这两种金属,万不得已,只能叫你转世做个大官,他心肠和脸皮上也许可以刮下些钢铁来。”这样把最不相干的事物拉近,经过敏捷的发现和巧妙的调节,旧时代官僚的要害,已昭然若揭。
英国文豪莎士比亚许多剧本也都不长,但他那星星一般层出不穷的想象、妙语,则使我们油然地沉浸到智慧的深潭、思辩的力量中。《雅典娜的泰门》第四幕泰门对敌军将官说:“所有的恶人站在你的身边,相形之下也会变成正人君子。”而同书中另一人物的台词:“你一说话,嘴里也会掉下瘌病来”,则将平常的材料进行不平常的新综合,并把事物放在一个较多可鄙或惹人注意的观点上,衬托出让我们神经震颤的性质,通过夸张,把不易察觉的趋势扩大出来,更加显豁,也更逼真。又如《第十二夜》第三幕船长安东尼奥说:“我的愿望比磨过的刀还要锐利地驱迫着我。”皆可见创造与想象的力量。莎翁作品最迷人最使人羡慕的就是想象新奇的妙语,眼睛每往前移步,就会发现语言的珍珠和生动而深沉的感喟。
清代梁绍壬的《两般秋雨庵随笔》曾载一则诗值五千金的诗话。说江南某公子,年少登科,但赋性不羁,到京师把五千金花得一干二净,结果负债而归。其父大怒,等看到他诗稿中有两句:“比来一病轻于燕,扶上雕鞍马不知”,方才转怒为欢,觉得花五千金也值。近代苏曼殊也有句云:“相怜病骨轻于蝶”。清代何日愈《退庵诗话》载无名氏诗:“幽岩与天通,此境真奇僻。举手摘星辰,供我山中弈。”都可见出想象才智的高超,夸张到极致却不失分寸。
想象的职责更多的是让我们去领略事物,而不是去探究其状态。创造也正是想象力中自然流露出来的智慧,星月驱使,华岳奔驰,能刚能柔,忽敛忽纵,魅力通常隐含于智慧之中,并不决定于外形的。所以在诗文点染的笔触里,我们可以充分感受到异峰突起的文学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