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播规范的语言是我们的责任

    1月11日,北京。

    一间小小的茶室里,中央电视台著名播音员、播音部主任李瑞英,副主任康辉以及他们的同事孙靖涵,就语言规范的话题接受了本报记者采访。

    思想交流的需要

    记者:语言是一种思想交流的工具,其通用性决定其交流范围的大小。而在中国范围内,通用性最广泛的语言就是普通话。作为职业语言工作者,你们怎么看待普通话的推广?

    李瑞英:我们是普通话的坚决捍卫者。

    康辉:说标准的普通话是我们的职业要求,推广普通话是法律赋予我们的职责和义务。

    李瑞英:对于中国这样一个幅员广阔、方言众多的国家,推广普通话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并不是因为我们字正腔圆就要求别人也这样,而是生活中有过切身体会。

    若干年前,我以嘉宾身份参加“世界温州人大会”。会上,嘉宾们共同讨论一个话题,结果几位温州籍的嘉宾用方言争论起来,其他嘉宾完全听不懂,被彻底晾在了一边,很尴尬。后来我就跟他们说,你们可以学会英语,有的人还会法语、西班牙语等好几国语言,为什么就不能学会普通话呢?或许你的发音并不标准,但说普通话至少可以让更多的人了解你的思想。 

    康辉:是的,交流就是要让别人了解自己的思想,可对方如果连意思都听不懂,不就成了鸡同鸭讲?这怎么能达到交流的目的？

    记者:交通不发达的时代,只会方言无碍交流;而如今,世界都是一个“村”,只会方言,特别是那些与普通话差异极大的方言,毫无疑问会造成交流的阻碍。

    孙靖涵:或许在某个特定场合或区域内,方言有助于消减彼此间的陌生感,但从更大范围内来看,方言已无法适应当今社会交流的需要。

    传承文化的需要

    记者:语言规范除了语音规范外,还包括用语规范。语言是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使用规范的语言既是一种文化认同的方式,也是对民族文化的尊重。

    孙靖涵:对此我深有感触。我目前正在华盛顿乔治城大学学习,同时在学校兼做中文助教。我的学生大都是华裔。这些出生在美国的大学生,父母都是中国人,从小就想让他们学习中文、学说普通话,为的就是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根基。学生们对我说:“跟你学习才发现中国话这么好听。” 

    康辉:中国古汉语具有极强的音韵美,普通话传承了这种美感。

    李瑞英:我干上这一行,就是因为在学校里有位语文老师教我们朗诵。从他那儿我感受到语言的音韵美,从此也就喜欢上了它。

    记者:如今的网络语言多呈现出一种极端简略的形式,可能更适应当下快餐式的生活,但传统语言中的音韵美已无从谈起。这种语言会不会对传统造成冲击?

    康辉:我可能比她们俩知道的网络语言多一些。我想,大量网络语言在青年人中创造、传播,是出于一种青春逆反的心理。我年轻,我就是要与长辈、别人不同,要标新立异,要颠覆传统。但是你发现没有?年轻人成熟后,30岁以后,大多都会回归传统,会自觉不自觉地回头寻找自己的传统根基。因此,我们的基础教育如果在语言规范上下足了功夫,不怕他们找不到根。

    李瑞英:没错,一定要强调基础教育中的普通话教学。一个人普通话使用的熟练与否,也可以反映出当地义务教育的普及程度。

    在国外的基础教育中有一种很重要的训练——演讲,这就要求孩子们不仅要有清晰的思路,而且要用自己的语言去感染别人。演讲的基础就是规范的语言。

    记者:据我所知,目前国内的小学教育中都有汉语拼音教学与测试,这实际就是普通话教育。您刚才所说,是对我们的基础教育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时代发展的需要

    记者:随着时代发展,世界许多具有悠久历史的国家的古文字陆续消亡,或成为标本,像古埃及文字、古印度梵语等,今人都不再使用了。只有中国的汉字仍然延续使用至今,这恐怕与它始终在人们口中传承密不可分。你们怎么看语言的传承与发展。

    孙靖涵:语言发展的趋势是不可逆的,只不过我们要尽力让它往好的方向发展。我们央视播音员播报时使用的语言与一百年前的话有很大区别,但不会有人说我们的用语不规范。

    方言与网络词汇融入传统语言体系,这是客观存在的现象,不可忽略却也无需过度紧张。 

    记者:比如说,“雄起”是四川话,“忽悠”是东北话,但都已成为全国人常用的词语,而网络词汇“山寨”、“给力”业已颇繁出现在主流媒体的标题中。这些词在表述一些事物时更简捷、更生动,而且容易懂,因而这种词汇未尝不是对传统语言体系的一种丰富完善。

    康辉:是的,在日常生活中使用它们没什么大碍,但在主流媒体、正式场合中,这种趋势如果泛滥,势必对传统语言体系造成冲击。

    记者:时代需要发展语言,然而,要发展并不代表可以不负责地、不讲规范地发展。

    李瑞英:是的,社会上有一些不规范用语是因为疏忽或不负责任造成的,这应该有相应的法规来纠正。比如路牌上拼音与英语混杂,广告中乱用同音字等,这会给公众、尤其是孩子们造成误导。让孩子们学会规范的语言,就是在传承我们的语言文化。文化传承渗透在生活的方方面面,点点滴滴,包括看似很小的地方。

    记者(对李瑞英):作为中央电视台播音组组长,您觉得自己和同事们在规范语言方面应该做些什么?

    李瑞英:我认为我和同行们,包括电台、电视台,特别是播音员、主持人尤其应该率先垂范,带头使用规范的语言。我常跟同事们说,屏幕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如果你的发音不比邻居更标准、更悦耳,凭什么让你在这个国家平台上传播信息?

    使用规范的语言,是我们工作追求的目标;传播规范的语言,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本报记者 李 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