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 流

    河流开始弯曲时，遥远的乡村就笼罩在阵阵炊烟里。阳光一如既往，我却只听见寂寞心底传出的水波潋滟的光影。一辈子就活在它的血脉里，一辈子就与它相偎相依。一辈子记住这一个名字，一辈子誓不忘记。一辈子弯弯曲曲，一辈子长沟流月去。一辈子缠绕在回忆的漩涡里，一辈子和青春纠缠不清。

    告诉你，我的血液里淤积着泥沙，我的骨头里装满了花开的声响，我的眼睛里落满了叶子。那个春天，山茶花就在我的左心房开放，当我幸福得晕厥，当我捏紧了往事，只有回忆若隐若现，只有生命波涛汹涌。

    在你的遥望里，故乡，你是我前世深深的一吻，让我思念到如今。如今我还在你的歌谣里甜睡，在你的目光中缠绵，但我回不到过去。当河流开始弯曲，夕阳也落尽在老井里，青苔色的瘢痕灼烧着我，我的生命正潜泳过雨季的脉搏。当我在一捧泥沙里听见你的呼唤，当我在那块石头里窥见你的容颜，当我在一片水草里看见你悠然而逝的身影，我多想回到你身边，在你长长的岸边倾诉我遥远的心音。河边的杨柳已经身影秀丽，我多想躲进她的怀里，用那绵绵的絮语轻抚我低沉的悲伤。

    我就走在背离故乡的航线上，被一只候鸟欺骗，被一群蝴蝶欺骗，被一片鸽影欺骗，我那漫长的等待啊，因你的牵挂而短暂。清晨我站在地球上和那颗星子隔河相望，它的渺远的目光让我一度想起了月亮。傍晚，河流发出幽冷的光，星子，月亮，河流，各自回到自己的家乡。

    我时常放牧悲伤，时常收割彷徨，站在你的流岸上，我抱紧了那些心事各异的石块，冲向往事的灰尘里。我是记忆的孩子，我是河流的孩子，我是听着歌声入眠的孩子，我就躲在故乡的歌里，河流的歌里，泥沙的歌里，石头的歌里以及青苔青葱的歌声里。就在河流弯曲的时候，我只听见心中石头碎裂的声音，那样清晰，我触摸到了那细细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