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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0年09月20日 星期一

    一个劳动者揭开的三个人生答案

    ——优秀共产党员道德模范郭明义的故事 (中)

    本报记者 刘文嘉 毕玉才 《 光明日报 》( 2010年09月20日   01 版)

        40公里长的公路,像悬挂着的五线谱,蜿蜒盘旋在150多米深的矿坑四周;33辆300多吨重、两层楼高、“擎天柱”一样的大型运输车,像跃动的音符,往来穿梭,与电铲、钻机、平路机、推土机一起,奏响一曲矿山交响。

        每一天,都有5000多万吨采剥总量、1500多万吨铁矿石从这条40公里长的“血管”输出——千锤万凿、浴火涅槃、百炼成钢。

        52年前,一个小个子的工人——雷锋从这里走出,走进军营,走进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行列;52年后,又一位雷锋——郭明义正大踏步地向我们走来……

        一滴水应当怎样融入大海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郭明义在部队就是学雷锋标兵,回到鞍钢后,做过驾驶员、团支部书记、党委宣传部干事、车间统计员,现在是采场公路员,主管采场公路设计、建设和管护。从机关到企业、从党政官员到技术干部,郭明义走的似乎是一条“下坡路”。

        当记者把这个问题抛给郭明义时,他不假思索,而且理直气壮:“我不认为自己越走越低,也没有感到有什么落差。干公路管理员,离领导远了,但离群众近了,离现场近了。” 

        当别人都渴望成为一颗晶莹的钻石的时候,他甘愿做一块砖;当别人都希望自己成为大海的时候,他甘愿做大海里的一滴水。

        在郭明义先进事迹报告会上,许多人在猜哪个人是郭明义,结果,最不像英模的人恰恰是他。他不怕平凡,他只是不甘心平庸。即使是一滴水,它也要发出自己的光来。

        1982年复员到齐大山矿,他是一名大型生产汽车司机。第二年,就创造了单车年产的最高纪录。

        1984年,被推举为车间团支部书记。一年后,他所在的支部就成为了全矿的标杆。调到宣传部任理论干事,他在报刊杂志上发表100多篇文章。

        1988年,受大气候影响,党委宣传部撤销,矿里征求他的意见,问他是否愿意到基层,他马上表示:“我愿意。”不仅自己毫无怨言,还帮着做其他分流人员的工作。

        1993年,铁矿扩建,新进了33台大型运输车——“电动轮”,每辆1000多万元、一个轮胎就值一辆奥迪,自学了10年外语,又进过强化学习班的他,奉命到现场做英文翻译,成了外方最得力的助手。按理说,进口备件质量检验不归他管,但他每次都认真检查,发现5台电动轮有质量问题,拍照取证并写出中英文说明,为企业赢得10万美元的赔偿。

        美国犹格里德公司澳大利亚售后技术服务部中国区总管经过反复观察,对郭明义的敬业精神和技术能力赞赏有加,劝郭明义到他所在的中国区工作,并承诺可以拿到比他当时月收入高六七倍的工资,郭明义不为所动。其时,与他同进英语强化班的三位同学都先后出国进京了。

        其实,他兜里有多少钱,自己最清楚。“企业最困难时,每月工资只有700多元。一半是现金,一半划卡,‘卡’是什么?‘卡’就是‘白条’。”他的同学李树伟说:“郭明义的兜比脸还干净。”但他说:“我对鞍钢有感情,我对企业未来有信心,我对齐大山矿发展负有责任。” 

        国际金融危机来袭,企业遇到了困难。郭明义不仅组织了保产突击队,还想方设法进行管理创新,缩短汽车运距,发挥铲运设备效率,降低采矿成本。电铲效率、生产汽车效率一直雄居全国同行业第一。去年一年,全矿节能降耗就创效3600多万元。

        郭明义的父亲也是劳模,在一次抢险救灾中表现突出,受到周总理的亲切接见。郭明义说:“作为一个鞍钢人,争一口气是我苦干实干的原动力,让全世界的人都能高看中国工人一眼。”

        鞍钢集团党委书记、总经理张晓刚这样评价:郭明义是鞍钢涌现的各类模范中十分突出的一个,他不仅体现了共产党人的优秀品德,更集中地体现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精神实质,他就是新时期从鞍钢走出来的雷锋、孟泰。

        一条小河怎样才能永不干涸

        “你俩遗体都捐了?”

        “都捐了。”

        “那我将来想起你们的时候怎么办啊?”

        “你在屋里放张照片,给咱俩行个礼就行。”

        这是郭明义女儿——郭瑞雪听到父母都签了捐献遗体和角膜协议后,与父亲的一段对话。语气平静温和,闻之令人心颤。

        记者走进郭明义家,才知道了什么叫家徒四壁。推开木制的门,4平方米的门厅摆着女儿睡了十几年的小床,床沿几乎顶到了门;进了屋,除了一台贴着“固定资产,不许赠送”字样的电视,见不到第二样家用电器。“那你们的衣服放哪?”记者好奇地问,郭明义的爱人——鞍山市第四医院高级护师孙秀英走到女儿床前,拉开床下抽屉,取出两条破牛仔裤和一件红色运动上衣。“就这些?”“就这些。别的都让他给捐了。”

        2007年1月刚从部队退伍、在电铲班实习的王佳告诉记者:“当时正值寒冬腊月,天气特别冷。我在下面指挥电铲移动时,还戴着单安全帽,耳朵都冻黑了。这时,过来一个人,要和我换安全帽,还没等我说完‘不用’,棉安全帽已经戴到了我的头上,那个人戴着我的单安全帽,大步流星地走了。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郭师傅。”

        郭明义的妻子说:“我每年要到市场买4双劳保鞋,他不光自己穿得费,还老和别人换,早晨穿出去一双新的,晚上回家说不定就变成一双旧的、破的。”

        “对于郭明义的所作所为,一开始人们并不理解”,设备检修协力中心团委书记李宇对记者说,“作秀是比较温和的说词,通常大伙都叫他‘大彪子’、‘郭傻子’。

        记者采访时,也反复追问:“郭师傅你这样做,究竟图啥?”甚至,雷锋战友乔安山在与他见面后,都没忘了叮嘱他一句:“小郭,你一定要在保证自己生活的前提下做好事。”

        郭明义每一次都特无辜地说:“我真没做啥,我就是尽自己的本分。就像父母抚养子女、儿女孝敬老人一样,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动机,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去年,单位组织党员到井冈山参观,在一个卖纪念品的小摊上,郭明义给妻子买了一枚28元的戒指,孙秀英一直戴在手上。

        女儿给父亲写信,说:“老爸,我支持你。40平米的房子不大,但很温暖。”

        一家三口人,在不同场合,表达出对幸福的相同理解,让人感受到物质上的富裕其实离幸福很远很远。

        矿里有许多次分房的机会,郭明义压根就没提出过申请。他说:“别人说我住的窄巴,我觉得还可以。”

        再有两年,郭明义的女儿就大学毕业了,鞍钢领导表示,到时候帮助安排一个好工作。郭明义说:“女儿在学校已表现出了足够的潜质,相信能在社会上找到自己的位置。”

        对于别人的冷暖,郭明义总是非常敏感,对于个人与家庭的温饱,郭明义经常这样迟钝。只有真正摆脱了小我羁绊拥有大爱的人,心里的爱河才永远不会干涸,奔涌不息,连绵不绝。

        一株小草如何长成参天大树

        去年冬天的一天,郭明义正搭一辆皮卡车,走在路上,朦胧中发现一个人拄着拐,在别人搀扶下艰难地行走。他立即叫司机停下车,经过了解,知道这是一位来自河南的农民工,打工负伤后矿老板一推了之。郭明义让他上车,当即带他到矿老板办公室。“你是干啥的,你管得着吗?”矿老板对他不屑一顾。郭明义也绝不含糊:“你别问我是干啥的,他给你干活,负伤了,你就得负责任。”矿老板一次次推,他就不厌其烦地找。后来,矿老板通过其他途径了解到:他是郭明义,曾把偷矿山柴油的贼拦在路上,两个坏人驾车要跑,他往路中间一站,“来,你从我身上轧过去。”偷油贼连油带车扔下就跑了。矿老板知道拧不过他,乖乖地支付给民工6000多元医疗、误工、护理费。

        矿业公司党委宣传部聂振勇部长向记者总结出郭明义与雷锋多处相似的经历:都在鞍钢的矿山工作过,同属一个军区、同一个兵种;当年都是代表新兵发言;同样都有读毛选记日记的习惯,都当过校外辅导员。记者采访时,一直在琢磨二人有哪些不同之处。由于时代不同,作为新时期学习雷锋的典型,郭明义一是具有更强的公民意识,二是选择了志愿者这一崭新的载体,注重发挥群体作用和专业服务,从而使学雷锋活动从政治动员变成了社会成员自觉自愿的行动。

        修路作业区支部书记刘洪良告诉记者:有一次劳动纪律检查,郭明义发现一名车间主要领导午休时睡过了点、一名领导的夫人早退,当即把两个人的名字和其他违犯纪律的人一起,写在小黑板上,公示了出去。

        职工反映食堂午餐质量有问题,他拿起饭盒就去找矿领导沟通,直到职工满意为止;职工上班途中通勤车常出险情,他马上向领导汇报,敦促改善工友的乘车条件。聂振勇说,郭明义是上下沟通的桥梁,是和谐矿山的“稳压器”。

        在学雷锋的过程中,郭明义时常会感到力不从心,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于是他选择了适应时代需求的志愿者服务模式。无数个当初骂他是“郭傻子”的人,如今都和“郭傻子”站到了一起:他先后8次发起捐献造血干细胞的倡议, 1700多名矿工参与,占鞍山全市捐献总数的1/3;先后7次发起无偿献血倡议,600多人次捐献,累计献血15万毫升;“郭明义爱心联队”共有2800多人,资助特困生1000多名,捐款近40万元;他发起成立的遗体(器官)捐献志愿者俱乐部,已有200多人,是目前国内参与人数最多的遗体(器官)捐献者群众组织。

        一个人无法延长自己生命的长度,但可以通过奉献扩张生命的宽度。如今,郭明义的爱心已经辐射到了大江南北,在温暖了无数人的同时,也让自己的生命突破了肉体的局限,具有了无限的张力。

        当初的郭明义只是一株小草,现在的郭明义团队已经一树参天。它苍苍翠盖,四时青青,注定会将春天的光彩传播到更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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