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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览群书 2017年11月01日 星期三

    与斯图尔特一起《寻路阿富汗》

    重木 《 博览群书 》( 2017年11月01日)

       当我们提起中东,提起其中在新闻里反复出现的伊拉克、叙利亚和阿富汗,它们所引起的印象,除了连绵的战火和混乱,复杂的宗教和民族状况与冲突之外,我们对其的了解往往十分有限。并且在这些模糊的“大词”和标签的笼罩下,这些地方也就渐渐被忽视。在这些标签之下,我们并不知道生活在其中的百姓的日常生活。罗瑞•斯图尔特最终排除万难而坚定地徒步完成在阿富汗的行走,其中的主要目的或许也就是为了更直接地去了解那些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而非在模糊与空荡荡的标签下,去做出武断的决策。

       •Ⅰ•

       在这本书结语中,斯图尔特指出美英等国施加或企图使用在阿富汗这个国家的那一系列政策本身是有问题的,即它并没有对症下药,而是以一种普遍的模式来强硬地套在这个刚刚从一系列战争中稍微恢复过来的国家上。美英诸国对阿富汗的无知和隔阂,并非因为他们对此了解工作做得不好(当然这也是其中的重要一个原因),最主要的问题是,美英诸国自身对阿富汗的想象或是他们对阿富汗未来发展方向的希望,使得他们先入为主地设定了这个国家的发展道路。但这一美英自我感觉良好的愿景,必然在其后碰上阿富汗本身——它的政府、各路军阀以及存在于众多村子和部落等——实际情况的抵制,甚至反弹,从而造成新一轮的动荡。在这里,斯图尔特其实指出的是这个可怕的死循环,即因为美英诸国以符合自己利益而所希望塑造的阿富汗和真实阿富汗内部的各方势力都难以达成普遍的一致,而导致阿富汗内部的动荡;由此美英再次出兵干预,而结果也就是斯图尔特在书中反复所展现的,普通阿富汗百姓对西方人的怀疑、防备和仇视。在这本书中,作者的徒步因为主要经过阿富汗的中西部四省,所以我们主要能了解到的就是这四个有着不同民族(分别是塔吉克族、艾马克族、哈扎拉族和普什图族)、伊斯兰教派信仰、政治立场,甚至是语言都不同的人们,在塔利班被赶走,国家还未完全统一的这个时期的意识形态和心理状态。而也就从这四个中西部省,根据斯图尔特在行路过程中的观察和记录,我们也发现存在于这些民众之间几乎是根深蒂固的分歧和矛盾。这些矛盾许多来源于最初的信仰分裂(逊尼派和什叶派)、种族和传统;另一部分虽然来源于晚近的历史,却依旧已经变得根深蒂固,像各个部落、村子之间的矛盾——在苏联入侵、塔利班占领以及之后军阀混战、英美军进入,因为效忠对象的不同而导致的对立和厮杀。

       •Ⅱ•

       在如今的阿富汗境内,约有20多个不同的民族存在,普什图族占据主流,且“阿富汗人”这个如今属于国族名称的称号,最开始就来源于普什图人的语言。在阿富汗晚近的历史上,曾前后形成过统一的王朝,如杜兰尼王朝(1747-1826)和巴拉克宰王朝(1826-1973),并且他们也曾多次击退英国殖民者对其的侵略。从斯图尔特的行走中,我们发现,这两个封建王朝或许并未能顺利地建构出国族,而是王朝之中的各个民族依旧各自发展,矛盾依旧,结果在20世纪晚期苏联的入侵下,变得更加混乱,也更加激化。就如作者在这本书中所指出的,英美诸国和阿富汗对彼此的理解都十分有限。而也正是在这样的有限中,人们的想象力才开始进入,最终也就建构出了一系列标签,来尽可能地剥夺一个人的“人性”,使他成为标签之下的奴隶。在这样的状况下,伤害他人就会变得轻而易举也是可以很容易就被原谅的。在书中,有一个片段令人印象深刻,作者穿过一个曾经支持塔利班的村子,一些人追着他问问题。从这些问题和作者的回答中,我们看到的难道不是一场十分令人泄气的“驴唇不对马嘴”的交流吗?无论是那些扛枪的民众,还是作者本人,他们其实都无法理解彼此。语言只是其中一个很小的理由,更主要的原因是他们成长、生活和所经历的天壤之别。在很大程度上,徒步行走的作者就像一架摄影机,记录下沿途与他有所交集,或是留他吃饭住宿之人的一段生活与经历。虽然相对于那些将在之后的半生都还会待在这里的百姓而言,作者只是过客,但值得庆幸的是,作者从一开始就是带有特定的目的徒步经过这些地方的,所以他有意地观察和记录,以备之后他再次回来工作中所需。(作者于2017年成为英国国际发展兼外交大臣,我想他对阿富汗、伊朗以及伊拉克等国的深入了解,会让他更为切实且慎重地制定出英国对以上诸国的政策。)

       •Ⅲ•

       这本书的英文名叫The Places in Between,中文版把它作为副标题翻译为“在历史与现实之间”。但从这本书中,我们最终发现,作者的“between”其实包含的意指更为丰富,除了他所徒步走过的道路曾是几个世纪前莫卧儿皇帝巴布尔的路线;这里存在的“之间”还有阿富汗所处的地理位置,北面的苏联(俄罗斯),西面的伊朗,东面的巴基斯坦,而在这些国家之外,进入新世纪所增加的另一个“巨人”则是美国。除了以上的这些“之间”,在这本书中我们所能注意到的最大“之间”,难道不是不同文化、历史和传统发展到如今所造成的隔阂吗?宗教在每个部落和村子里,都是百姓们自我认同的最重要部分。随着8世纪初阿拉伯人控制中亚,便开始了其后漫长的伊斯兰化。而作者经过的古尔省曾是文明发达的古尔王朝的旧址,因此,在当下的各民族、部落和村子的人们身上,旧日的辉煌时隐时现,但都被伊斯兰文明强势掩盖。但即使一个宗教内部所形成的形形色色流派之间所产生的矛盾和冲突,完全不比两个截然不同的宗教之间的冲突要轻。这一状况在伊朗和沙特之间,在伊拉克和叙利亚国内不是依旧是争斗的焦点吗?当作者询问不同种族和省份的民众,他们支持谁成为阿富汗的总统时,答案完全无法统一。人们都希望以自己种族的代表成为核心的权力者,因为混杂着种族和信仰的矛盾,让每个人都心存警惕。而这些,不是西方诸国一两日或是一个劲地对其投资就能够轻易消解的。在结语部分,作者指出,阿富汗的民间社会的脆弱稳定,所依靠的并非现代性(西式的)法治维护,而是“一个融合了伊斯兰教法和阿富汗部落习俗杂糅的规则”。在作者每次所记录的,愿意为他提供一些食物和休息地的那些部落或村子的头人、首领和指挥官的描述中,我们看到一个等级森严的民间社会,而这一已经成为习俗和习惯的规矩也起到了对民众生活的规范与约束,从而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混乱。这或许是现代法治社会的西方所难以理解的,因为它太“原始”,太“落后”了。以西方的文明谱系来看,这是前现代的民间社会模式,所以他们希望为其进行现代化的改造,结果——如作者反复强调的——只是越来越糟。

       •Ⅳ•

       所以在“历史和现实之间”:“历史”指的是生存于这块土地上,继承延续着各自民族有相同(并且也有不同,且它有时候往往占据主要位置)的传统;以祖先们的行为规范,生活在祖先们所居住的村子或部落;而“现实”指的难道不依旧是产生于西方,经历百年演变的“现代性”吗?对于存在着如此复杂性的阿富汗而言,这个目标似乎太过遥远。那么,如果按照作者的想法,美英诸国渐渐地从阿富汗撤军,依靠阿富汗自己能建立一个稳定和保障生活在其中的诸多民族利益的国家吗?对此,我一无所知。作者也指出,“击败塔利班或是建立一个阿富汗人的国家不仅困难,而且不可能”。塔利班阴魂不散,一直活跃在阿富汗,并随着这些年IS的渗入,而变得更加猖獗。在这本书中,我们其实也能一窥为什么塔利班如野草难烧,因为许多种族和群体对塔利班的政治观点以及宗教态度是赞成的,由此也就导致塔利班并不是一个封闭的群体,它是开放的。塔利班不是长角之人,而是就生活在各个村子与部落里的普通人。所以,这样的恐怖组织,要如何以武力消灭呢?对于这些不幸的国家,对于距离我们遥远的那些民众而言,在基本的层面上,我们不应该忘记他们,也不应该以粗糙的标签彻底淹没他们。斯图尔特带着自己的目的和观察走进这些一直以来面目模糊的民众,向那些高高在上的执政者,手握权力者展现的,难道不正是作为人最基本的复杂性和渴望吗?只有更多懂得这种复杂性和渴望,解决问题才有更多希望。(作者简介:重木,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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