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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览群书 2012年05月07日 星期一

    我为何私淑叶浅予

    包立民 《 博览群书 》( 2012年05月07日)

        叶浅予是现当代的大画家——既是漫画大师,又是国画名家。他是我敬重的美术前辈,也是我未拜过门、未学过画、未上过课的私淑老师。私淑什么?私淑他刚正不阿的高贵品质,私淑他自强不息的治艺精神,私淑他对现当代美术家及其作品的精当评述。也许有人要反问:叶是当过中央美术学院的国画系主任,但教的是中国画创作,从来没有听说他开过现当代美术史论课,你这个自称私淑叶老的弟子从何而来?不是冒牌货又是什么?

        当今冒牌货——冒名牌大学、冒名牌教授、冒名人名家名流的学生,不胜枚举。但我不是冒牌的,也没有必要冒牌。因为我从未在叶老生前,在人前或名片简历上亮过叶老私淑弟子的牌子。可以说这是第一次白纸黑字公开的亮相。为什么我要亮相呢?

        我与叶老相识于1983年,机缘是访谈,访谈张大千。

        1983年4月2日,张大千病逝于台北。消息传来,中国文化部、中国文联闻风而动,委托中国美协、中国画研究院、中国美术馆联合筹办“张大千遗作展暨张大千艺术研讨会”,并将研讨会主持人的任务落实到张大千的老友、中国美协副主席、中国画研究院副院长叶浅予身上。这是新中国成立后张大千的作品第一次在中国美术馆公开亮相,也是官方第一次主办名为研讨、实为纪念性质的张大千(艺术)研讨会。作为文联(现为作协)的机关报——《文艺报》的一名记者,近水楼台,我自然捷足先登。电话中向叶老提出了采访的要求,得到了他的允诺。

        记得是6月初的一个下午,我应约来到东城甘雨胡同的叶老家中,年逾古稀的叶老刚从济南举办画展和讲学归来,风尘仆仆,白发苍苍,但双目炯炯有神,十分健谈。在他的画室中,我们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的长谈。

        交谈中,他发现我对张大千的艺事活动知之甚详,惊讶地问我多大年纪。我说刚过不惑之年。他低头想了一想,睁大眼睛盯着我问:“四十来岁,怎么知道张大千这么多事?”我告诉他,因为喜欢张大千的艺术,对他传奇般的人生又颇感兴趣,所以从张氏在京的友人和门人处多方采集他的艺事诗文。他听了大为高兴:“真没有想到《文艺报》还有这样一个人才。”然后又用手拍了一下画案道:“我正在筹备一个座谈会,既然你人头熟悉,就来做我的联络员,联络会务活动。”不容分说,初次见面就给我分派了任务。

        访谈回来,我将录音整理成一篇四千多字的《叶浅予谈张大千》,发表在《文艺报》上。

        6月13日,研讨会在美术馆东厅举行。这一天也是“张大千遗作展”的开幕之日。当天观摩画展的人十分踊跃,可谓摩肩接踵、人头攒动。与会者坐在东厅,厅中央用长桌拼成一张大会议桌,桌上清茶一杯。与会者有来自各地的张氏亲友、门人二十来人,还有在京文艺界知名人士,总共四十多人。从上午到下午,开了一整天,发言紧凑、有血有肉又有感情,叶老十分满意。会后,他又要求我把每位与会者的发言整理成文,编辑成书,联系出版社出版发行,我遵照吩咐,在他的指导下,在黄苗子先生的协助下,编辑成《张大千的艺术》交由三联书店出版。这是我踏上研究张大千道路的第一步,可是叶老却对我寄予厚望,私下鼓励我继续努力多写,还把我的文章推荐到香港《大成》杂志发表。《大成》主编沈苇窗是张大千生前老友,与叶浅予也多有交往。我要感谢已故的沈先生,是他提供版面,让香港和海外读者在《大成》杂志上不时读到我撰写的有关张大千艺术圈的文章。

        我生也晚,与张大千缘悭一面,无法当面向他访谈求教,故写作他的艺术交往文章有些困难。当事人缺席,怎么办?只得求助于报刊资料。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还好办,可以去北京、上海两地的图书馆查阅,50年代至70年代的就难办了,大陆报刊一片空白,只得求助于海外的剪报或图书出版物。其中,对我帮助最大的一是叶老,二是黄老(苗子先生)。叶老不仅是张大千的老友,是大千艺术圈中的人,而且对张氏交往中的艺友(诸如徐悲鸿、齐白石等人)也多有往来,可以指点。叶黄二老的海外友人多,故港台出版的画册、传记、评论、纪念文章及有关信息资料,每有寄赠,便供我参阅。正是在叶、黄二老的帮助下,才使我顺利完成《张大千艺术圈》的写作和出版。

        此后叶老不仅在张大千研究及中国画领域方面引我登堂入室,而且引导我走近上世纪30年代的上海漫画圈,让我先后结识了鲁少飞、华君武、张乐平、黄苗子、丁聪、陆志庠、廖冰兄、胡考、王乐天等一批老漫画家。在叶老的协助下,我以《文艺报》编辑部的名义召集过一次座谈会,请他们白首话当年,回顾半个多世纪的漫画生涯。叶老还兴致勃勃地为在座的每位老漫友分别画了漫像,我则写了一篇《老漫友欢聚文艺报》,先后刊发在《文艺报》和上海张乐平主编的《漫画世界》上。叶老是抗日战争时期“漫画宣传队”的龙头,由此,我萌发了一个想法:以叶老为中心,写作他与这批老漫友的艺术交往,类似《张大千艺术圈》似的,一章一章写下去,最后结集成一部《叶浅予艺术圈》的专著。

        要写叶老的艺术交往,除了分头访谈外,还要读30年代的漫画刊物、读漫画作品,可是上哪里去找当年的漫画刊物呢?我向叶老咨询,叶老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可以到范老板家里去找。”我知道范老板是范用先生的爱称,他出任过三联书店的经理,故有此称号。当年他住在东总布胡同,离叶老新家不远,故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之说。正是在叶老的引荐下,我来到了范先生家中,向他说明借阅漫画刊物的用意。他听说是叶老介绍的,满口答应,马上找出他珍藏的30年代成套的漫画刊物,诸如《漫画生活》、《漫画界》、《独立漫画》及鲁少飞主编的《时代漫画》(叶浅予参与主编的《上海漫画》似乎未见到),我喜出望外,惊奇地问道:“这批宝贝‘文革’中怎能安然无恙?”他回道:“哪里无恙,照抄不漏,这是劫后余生,后来发还的,已经不齐了。”他让我写了借条,把要借的成套刊物,用旧报纸分别包扎好让我带走。

        说句实话,采写叶老与老漫友的艺术交往难度倒不算大,主要是听他口述回忆与某某的交往,如某某健在,尚可分头访谈,访谈前后翻阅有关刊物作品。当年叶老正是暂封画笔,集中精力撰写回忆录的时期,每天写千把字。我要访谈的内容,又正是他写作需要回忆思考的问题。他记忆力很好,遇有记不清楚的地方,就利用清晨与丁聪、陆志庠一起散步的机会,请他们帮助回忆。因此他的《细叙沧桑记流年》回忆录写作进程很快。我的访谈也很顺利,边谈边写边发表,先后在北京的《美术之友》、香港的《大成》杂志上刊发了。也许是比较顺利,没有压力,总认为叶老就在身边,他不会老,只要有选题,不用电话预约,可以随时登门访谈。加上我又另辟蹊径,征集画家自画漫像,着手编著《百美图》(《百美图》的创意也来自叶老为老漫友画漫像和30年代他们的互画漫像),一心两用,放慢了访谈的节奏,断断续续,只写了十来章。谁知叶老也会老,也会病,也会走,一走就再也唤不回来了。构想中的《叶浅予艺术圈》只写了十来万字,严格来说,只写了半部,还有不少该入围的访谈对象,就此中断。

        怎么办呢?十来万字结集,不但分量轻,而且内容也单薄,不足以反映30年代漫画界一代老漫友的深厚情谊,不足以显示叶老在读者(包括亲友)心目中的真实而美好的形象,也不能表达我这个私淑学生的写作初衷。

        叶老逝世两年后,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编辑孟庆江,根据叶老女儿叶明明提供的剪报,将有关亲友、学生撰写的回忆、怀念、悼念文章,以《叶浅予》为书名,作为纪念文集印行出版。这部书稿出版后,我的半部书稿也放了下来,心想找机会补写一些文章再说,这一放就放了十来年。

        回想当初,采写叶老艺术交往的访谈文稿,是有的放矢,有问有答,一鼓作气,紧扣主题,顺藤摸瓜,写作很顺利,几乎一气呵成。而今时过境迁,连访谈对象都没有了,怎么补写?岁月蹉跎,一晃就是十来年。十来年中,倒也曾想过,既然出不成自己的专著,何不从叶老老友中选几篇他们交往的文章,有著有编,编著一部《叶浅予艺术圈》呢?于是有意物色了几篇,诸如台北张佛千在台北《传记文学》上刊发的《忆浅予》、黄苗子在《画坛师友录》中的《我与浅予》一章;另有上海魏绍昌、台北林海音、北京黄苗子三人谈梁白波文章。他们都是叶老的老友,又是写作高手,写得都很精彩,很适合我要编著“艺术圈”的要求,何况这几篇文稿,“人美”版中又未曾收入。当我读完这些文章后,也分头与他们打过我要编书的招呼,并征得了他们的授权承诺。可是杂事烦忙,始终未能抓紧进行。

        2007年3月31日,是叶老百年诞辰的纪念日。我本想赶在百年诞辰的日子,将自己编著的《叶浅予艺术圈》出版,作为奠礼献给我的私淑老师,可是偏又撞上了中国文联出版社新出的《论叶浅予》。封面注明是纪念叶浅予先生诞辰一百周年,孟庆江是叶老的老学生,既然他要表示纪念老师的心意,我只得又放下,一放又是四年。

        感谢学苑出版社,在书业市场竞争激烈的当下,接纳了我这部半著半编的不太像样的书稿,了却我心头多年的心愿。这本书顺利出版,可以遥寄叶老夫子的在天之灵!

        (此文为《漫话叶浅予》序言,本刊标题和内容均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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